胖書生張文成覺得自己做了好長的一個夢。
夢裡,他住在天上的仙宮裡,金磚玉瓦,富麗堂皇。
四下雲彩飄飄,周圍到處都是身形綽約的仙子。
在這裡,他恣情歡謔,滿足著所有不堪的欲望,無比快樂逍遙。
他感覺自己已經超脫了人世。
然後他就醒了過來。
醒來的第一眼,看到了圍觀的一圈人臉。
不是仙子。
看他們的穿著,好像是……
衙役捕快!
臥槽?!
張文成一個激靈,立馬就清醒了。
我這是在哪裡?
這裡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衙役捕快?
他趕緊從地上坐了起來,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空蕩蕩的房間裡,隻放著一把椅子。
一位身穿藍色捕衣、滿臉胡渣的中年人,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那眼神,十分冷漠,透露著絲絲冷酷之意。
好像在看著一名罪犯一樣。
中年人四周,站立七八名褐衣捕快。
藍色捕衣,身份應該是縣衙總捕頭!
胡大力!
張文成根據自己掌握的知識,很快推測出了座椅上之人的身份。
我不是應該在萬年巷的小吃攤前吃麵嗎?
怎麼會來到這裡呢?
該不會是……事情敗露了?
張文成強裝鎮定來到胡大力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小生見過胡大人!”
“我胡大力一介武夫,不入流的官,稱不上大人。”
胡大力淡淡道:“你有功名在身,照例是不用向我行禮的。”
還挺客氣。
張文成的底氣足了些。
堆起笑臉,剛想上前跟胡大力套點近乎,胡大力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你有什麼想跟我交代的嗎?”
張文成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情況不對啊,這是把我當成犯人了嗎?
“胡捕頭,您這是什麼意思?在審問我嗎?”
胡大力沉默不語。
張文成強笑道:“你們不能欺負到我這個平頭老百姓的頭上吧?”
胡大力靜靜地看著張文成,一句話也不說。
他乾縣衙捕快這麼多年,經驗老到。
不僅有著自己獨到的辦案心得,同時也形成了一套基層乾吏特有的流氓打法。
高效,出活,但有些細節不太合規。
張文成這種段位低的,三言兩語他就摸得差不多了。
對付這種人,有時候,靜默比往往比語言更可怕。
果然,問了兩遍胡大力都沒有得到回複,張文成更加慌了。
驚怒交加。
他整了整衣衫,義正詞嚴地說道:“胡捕頭,你要是對學生我有意見,大可以去婁知縣那裡告我!而不是在這裡私設公堂!”
張文成一怒,胡大力反而笑了。
“豈敢,豈敢。言重啦!來人,給張公子搬把椅子來!”
“哼!”
張文成正想發作,胡大力這麼一說,他又隻能把不滿硬生生憋回去。
張文成不知道的是,在他睡著的這段時間裡,他的天已經塌了。
其實,胡大力這麼做,純粹就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在回到縣衙之後,他立刻問詢了瘦書生宋昱關於張文成的情況。
宋昱自然是不敢有所隱瞞。
這一問,胡大力得到了不少想要的信息。
原來,這張文成和宋昱是同一年中的秀才,在陽穀縣合租了一家民房,攻讀詩書。
張文成此人貪財,好色,愛麵子,還是怡紅院裡常客。
今天在林太平的小吃攤前,還當場被幾位老相好認了出來。
這些愛好,都是需要錢的。
最關鍵的一點是:
張文成和宋昱去拜訪過狄老,而且不止一次。
並且每次他都走得很匆忙。
根據宋昱所說的,張文成在狄老家裡所作所為的一些細節,再結合從狄老那裡掌握的一些情況,兩相對比,事情大概是八九不離十了。
他,就是頻繁盜竊狄老家中財物的那個竊賊!
胡大力已經派人帶著宋昱,去張文成的住所搜查了。
現在就是在等待調查的結果。
估摸時間,人也該快回來了。
沒一會,一名捕快迅速閃進了屋子,在胡大力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胡大力點了點頭,心裡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屋裡的捕快們發現,總捕頭冷峻嚴肅的臉上,好像有著一絲抑製不住的喜悅。
嘴角的弧度,要壓不住了啊!
“謔”的一下,胡大力猛然站起身來。
“張公子,走吧!”
“走——去哪?”
張文成的聲音裡,明顯帶著顫抖。
“青石街,你的寓所。”
張文成的目光頓時一片死灰。
青石街,幾名捕快和宋昱早已經等在住所門外。
看見到來了自己的住處,張文成控製不住的腿軟,當場癱倒在地,連路都走不動了。
“扶著他。”
胡大力淡淡瞥了一眼快軟成一根麵條的張文成。
剛才不是心理素質挺好的麼……
怎麼,不牛叉啦?
張文成基本是被兩名捕快架進自己臥室的。
“捕頭,這個箱子是從他床底下搜出來的,您要找的雙魚玉佩,就在裡邊。”
看到胡大力進屋,守在屋內的一名捕快立刻上前報告。
“打開它!”
胡大力的聲音,也有點顫抖起來。
激動的。
“哐當”一聲,箱子被捕快打開了。
頓時,一堆古玩、字畫、玉石,還有犀角杯、象牙梳等許多珍貴至極的物品,呈現在眾人麵前。
其中,最為珍貴的,當屬那一塊雙魚玉佩。
這非但是一塊價值連城的名玉,更是狄老與他摯愛亡妻的定情信物。
要不是發現雙魚玉佩不見了,狄老還真不一定能發現自己的好多財物被人偷了。
所有人,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好多珍寶,他們也隻是聽說過,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實物。
有的甚至連胡大力都叫不上名字。
宋昱徹底被張文成給開了眼了。
同窗這麼多年,原本隻以為你有色心,沒賊膽。
到頭來,你的賊膽比色膽還大啊!
胡大力內心掀起驚天駭浪般的狂喜,雙手更是激動到抖出了殘影。
他甚至不敢拿起那枚雙魚玉佩,怕一個不小心給抖飛了。
明明早上,他還因為擺攤盯梢不力跟狄老家被竊這事,被沈紅綾這娘們訓得死去活來。
沒想到啊,短短過了幾個時辰,情形直接翻了過來。
盜賊抓到了,擺攤盯梢也有了起色。
這都是一個人的功勞。
林太平,你乾得好啊!
“不是我的啊,胡捕頭。這誰把這麼多金銀財寶放到我的箱子裡了,這不是成心嗎?”
張文成抖似篩糠,還想無力地辯解。
胡大力冷笑道:“你承認這是你的箱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