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麻煩最初是由一個名叫李和平的人引起的。
李和平是區供銷分社一個小科長,前兩年死了老婆,有一個八歲大的兒子。
開學之際,他代表區供銷社來學校捐贈一批學習用品。
好不巧林芳那天去財務室領工資,被臨時抓了壯丁,一起參與了受捐活動。
現場不知誰八婆多了一嘴,“哈哈,我們小林老師可是單身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這年代一般農村姑娘十七八歲就結婚了,過了二十還沒相人家的,背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喊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這小林老師長相這麼出挑,二十六七竟沒結婚?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李和平找人一打聽,那人直搖頭,把她家情況一講,他倒是覺得這是緣份。
擇日托人上門說媒,又拍胸脯保證:“這二三千錢我出了。小林老師的弟弟不是談不上對象嗎,這事包在我身上。先安排工作,有了工作,還愁談不上對象?”
正是打瞌睡了,有人來送枕頭。
林芳她媽周秀梅一聽,好賴很樂意,雖說自己閨女一去就當後媽,說出去難聽一些,可架不住人家李和平是國家乾部,端公家飯碗了,姑娘嫁過去就享福。關鍵還能解決自家難題,這好事上哪兒去找?
林芳一聽這事,急了,當即找楊一木商量。
楊一木硬著頭發上門提親,可又拿不出錢來,自然不受周秀梅待見,好一頓冷嘲熱諷,灰溜溜地被趕出了門。
可林芳死活不同意,憑誰勸,都沒用。
這結果自然是李和平沒想到。
在他認為,憑自己條件,竟然拿捏不了一個農村姑娘,不讓人笑話?
所以,平時瞧著挺要臉的一人,一旦陷入單相思,就會不自覺把自己位置擺低,想著改變自己去朝喜歡的人靠攏,做出許多令正常人匪夷所思的事。
李和平無下線地討好林芳父母,可他做的那些事,在林芳眼裡無疑就是在犯賤。
剃頭挑子總不能一頭熱吧?周秀梅一不做二不休,乾脆鬨到學校,找楊一木麻煩,讓他下不來台,讓他知難而退。
前有刁狼,後有李虎,中間是她媽,林芳腳一跺,心一橫,對楊一木說:“你帶我走,去南方,離他們遠遠的。”
楊一木對這情況,說不著急也是假的,可婚姻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情。
他當然可以一走百了,眼不見不煩,和林芳過二人日子。
可富平還有一大家子呢,一走了之,能嗎?
老娘在這事情上是狠了些,可她也是護犢子的母親,每到開學季為了幾個孩子的學費,不顧臉麵,東借西湊,就差給人跪下磕頭。
他是那個家的希望!
現在想起來,他覺得上輩子挺沒用的,對林芳沒有護她周全,對那一大家子,也不管不顧讀書走了,後來工作也沒有儘到多少家庭責任。
“砰!砰!砰!”
楊一木坐在灶屋門口抽煙的時候,屋外陡然又傳來敲門聲!
林芳嚇得一哆嗦,她疑惑地走了出來,不安的看向門。
楊一木皺眉,難道是刁青鬆又來上門要債來了?
不是還有兩天嗎?
他站起身出去開門。
結果站在院門外的,竟然是林芳的父母林道成和周秀梅。
林道成便一把推開了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徑直走了進去。
周秀梅上下打量了一下楊一木,嘴裡嘀咕了一句:“還是那副窮酸樣。”
楊一木身體都點兒僵硬了。
為什麼彆人重生就是肆意人生、青春張揚,就他苦逼嗬嗬的被丈母娘這麼不待見?
想著有點累,腳下就不知不覺一起跟著往裡走。
周秀梅進了堂屋,又瞥了他一眼,神色中頗有幾分冷漠和鄙夷。
她衝著林芳說道:“小芳,你一個大姑娘家的,總躲他這兒算怎麼一回事?他一個窮小子給不了你幸福……人小李對你挺有好感的,專程又來家裡了,走,現在就跟媽回家去。”
林芳慌張的看了一眼楊一木,拉住了周秀梅小聲道:“媽,說了,我不見。一木在這,又在學校呢,你可彆亂說。”
林道成這時開口道:“誰說你媽亂說了?小李說了不介意你是農村戶口,還替咱家還上那筆虧空,兩全齊美,這多好呀?”
林芳低著頭,說道:“我不稀罕,我就和一木在一起。”
林道成一瞪眼,怒道:“一個姑娘說這話,臉騷不騷?和他在一起有什麼好!”
這時,楊一木提著一個暖壺走了過來,陪著笑給林芳父母添水圓場:“大伯,嬸子,先喝杯水。”
林道成根本沒想給楊一木這個麵子,直接冷著臉一推杯子,剛倒的熱水頓時撒了一桌子。
楊一木欲哭無淚,沒有一點人生重頭再來的豪邁,隻得無奈陪笑。
林芳趕緊拿來抹布擦桌子,可是眼角已經有了淚水,帶著哭腔說:“爸!媽!你們怎能這樣!”
楊一木不忍心讓林芳夾在中間受這罪,趕緊開口想著說兩句好話。
他搶過抹布,一邊擦著桌子,一邊陪著笑道:“你們二老彆著急上火,彆生氣,錢的事情我已經在想辦法了,也就這兩天的事情了。”
一聽這話,林芳眼睛更紅了。
林道成卻絲毫不領情,越看楊一木越來氣,猛地一拍桌子,對著林芳怒喝道:“我們哪樣了啊?還不是為了你好。”
周秀梅也小聲勸道:“人家小李帶了三千塊錢來,現在就坐在家裡,等著你回話。小芳啊,你可彆任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以前是家裡拖累了你,現在總歸是挑了個好人家,媽也放心了。將來還指著你嫁過去,幫襯幫襯你弟呢。”
林芳剛要說話,卻被楊一木拉住了:“大伯,嬸子,婚姻這可是大事,你們就彆逼林芳了。至於林芳她弟以後娶親啊工作啊這些事,我肯定會出力。”
林道成指他的鼻子罵道:“你?指望你?!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德性?!”
楊一木沒吱聲,不過心裡就憋屈了,甚至大不敬地想,林芳啊,你這娘家可彆指望我去了。
周秀梅也陰陽怪氣跟著說:“你能把你那窮家顧好就不錯了,我們家的事就不麻煩你了,隻要你不拖累小芳,就是幫天大的忙了。”
林芳抹著眼淚,氣的渾身發抖。
楊一木皺了皺眉,不管咋說,這是林芳父母,也不想鬨得太難堪,起身道:“大伯,嬸,我不會離開林芳的,請你們多體諒一下。”
“你就死了這心吧。除非我死了。”周秀梅突然惱了,躥過來就是一個耳光。
楊一木被抽了個猝不及防,又動不得罵不得,冤枉的很,隻得死死的盯著周秀梅。
周秀梅被盯得不由後退了幾步。
林道成站起來了,手指著楊一木的鼻子罵道:“怎麼著?你小子還想動手不成?”
楊一木覺著這家人除了林芳,就沒一個善茬啊?
笑了笑道:“今天你們二老鬨也鬨了,打也打了,也該消氣了吧?要是還不消氣,那就再打我幾巴掌,我楊一木要是還手就不姓楊。但是讓我離開林芳,我告訴你,辦!不!到!除非她離開我。”
林道成指著楊一木的鼻子,氣的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直接拂袖而去。
周秀梅趕緊起身去追,臨出門惡狠狠的撂下句話:“林芳是我閨女,由不你小子耍橫,不分也得分!”
到底誰耍橫?
楊一木苦笑,挨抽一巴掌,還說我耍橫,這到哪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