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甚至一度巴不得她死過，但沈墨還真沒有眼睜睜看她在自己眼前燒死的打算。
被打了一下很不爽，但沈墨還是拿出了手機給溫瀟然打電話。
儘管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對方還是很快就接起了電話：“喂。”
“能過來一趟嗎？”沈墨很少和人說話時會是疑問句式的，大多數都是命令的祈使句，可見對方比起彆人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他斜了眼床上眉頭皺得可以夾死全雲城的蚊子，一副難受得快死了模樣的女孩，那個曾經溫柔喚過無數遍的名字，此時竟變得有些難以啟齒，在唇畔轉了一圈，喉結上下滑動了一番，沈墨才艱難地開口，“……蘇晴病了。”
好像對著她說出這兩個字，是在默認些什麼，但他內心仍有抵觸，不願承認。
小晴永遠隻能是小晴。
無人可替，獨一無二。
“好，我現在過來。”那邊發出類似於瓷器碰撞的輕微聲響，溫瀟然放下筷子，晚飯隻吃了一口也不在乎，答應沈墨後便站起身換好衣服，提著醫療箱出門。
掛斷電話，沈墨並未第一時間離開，而是站在床邊，目光深沉地看著女孩，無人能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麼。
那張小嘴一直在一翕一合地動，不知道在念叨什麼，沈墨猜大概率是在罵他。
站了大約半小時——溫瀟然的住處離他這裡差不多是半小時的車程——聽見門鈴聲的沈墨才如夢初醒，緩慢地眨了兩下眼，轉身就要下樓。
走出沒幾步，忽然想起什麼，沈墨迅速調轉步伐，一把掀開蓋在她身上的厚被子——幸好這回她沒無意識地和他犟，否則沈墨怕是能在這裡和被子拉扯半天，都沒法下去給溫瀟然開門。
猶豫了不過一秒，沈墨還是彎下了腰，一手繞過女孩的脖頸，一手抄住她的腿彎，輕輕鬆鬆地就把輕得沒什麼重量的人抱了起來。
這一抱，沈墨感覺自己像是抱了一塊在火上烙了許久的鐵塊，連他一個常年體溫都處於偏熱的人都覺得那溫度已經蓋過了他自身的。
生病中的人渾身像是沒有骨頭，軟綿綿的，手和腿都無力地垂著，沒多做掙紮，腦袋埋在他胸膛裡，任由他抱著走。
沈墨步伐快速卻格外平穩地把人抱到自己臥室，掀開被子把人塞進被窩裡蓋好，又快步下樓打開院門和玄關門。
門外，溫瀟然穿得很輕便隨意，也沒做作地套上白大褂，若不是手裡提著個醫療箱，會讓人誤以為他是來沈墨家做客吃飯聊天的。
兩人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溫瀟然邊換鞋邊打趣沈墨：“怎麼開個門這麼久？”
沈墨神情一愣，但低著頭的溫瀟然沒注意到，頓了一秒，他才露出一個看似無奈的笑：“她有點粘人。”
蘇晴若是聽見沈墨這句話，雞皮疙瘩得掉滿地。
溫瀟然表情很淡定，一點沒有被小情侶膩歪到的樣子，隻是道：“帶我去看看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沈墨臥室。
沈墨打開燈，走到床邊坐下。
女孩因為燈光刺眼，下意識拉起被子把整顆腦袋蒙住。
沈墨把被子往下扯了點，將她的腦袋露出來。
對著這張臉，沈墨在心底說服自己暫時把她當做小晴。
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孩的臉頰，眼裡滿是疼惜，沈墨輕聲把人喚醒：“小晴，醒醒，給醫生看看。”
沈墨又喊了好幾聲，蘇晴才迷迷瞪瞪地把兩隻眼睜開一條縫隙：“乾嘛……”
聲音輕輕軟軟的，像在撒嬌。
“起來看個醫生。”沈墨很有耐心地重複一遍。
“起不來。”蘇晴渾身無力，確實起不來。
沈墨隻得架著人胳膊把人撈起來。
被沈墨這麼強製性一弄，蘇晴也醒了過來，不滿地瞪了眼沈墨。
沈墨給他遞了個眼神，隻是不確定快燒成智障的蘇晴能不能理解過來。
蘇晴沒理解，隻是瞥見床不遠處站著一個人，目光呆滯了一下。
男人麵上帶著輕柔的笑意，白色燈光的籠罩下，整個人顯得愈發柔和，恍惚間蘇晴以為自己看見了什麼仙子下凡。
發現蘇晴的異常，沈墨搶先開口，以免她說錯話：“瀟然，過來吧。”
刻意喊了溫瀟然的名字，以提醒蘇晴來人是誰。
沈墨扶著蘇晴讓她靠在床頭，站起了身給溫瀟然騰位置。
溫瀟然走過去，把醫療箱放在床頭打開，垂著頭翻找體溫槍。
金邊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在燈光下反著光，眸子居然是琥珀色的，顏色淡得幾近透明。
蘇晴抬頭看著，有些失神。
顏控是這樣的，輕而易舉就被硬控在原地。
所幸她生著病，看著溫瀟然發呆，倒也可以解釋成燒昏了頭，很合理。
站在一側的沈墨看她頂著小晴的臉光明正大對著溫瀟然犯花癡，拳頭都捏緊了。
讓她看醫生她就真的是來“看”醫生的是吧？！
溫瀟然朝蘇晴笑得柔和：“先測個溫度。”
蘇晴乖巧點頭。
沈墨：“……”在他麵前什麼時候這樣過？
“滴”的一聲，溫瀟然看了眼體溫槍上的數字：“389度。”隨即抬頭見蘇晴還是愣愣的樣子，笑著打趣她，“再燒下去真該傻了。”
“除了發燒，還有哪裡難受嗎？”溫瀟然儘職儘責地問。
見蘇晴沉默著不回答，沈墨忍無可忍地清了清嗓子。
蘇晴這才眨了一下眼，有些遲鈍道：“喉嚨，有點難受，頭也疼。”
“好。”溫瀟然一一翻出對應的藥，“得打個點滴，好得快些，最近飲食注意點，藥記得按時吃，物理降溫也要做好。”
聽見“打點滴”三個字，蘇晴一下就清醒了不少，脫離了美色的蠱惑。
雙眼睜大地看了眼溫瀟然，蘇晴帶著求助和希冀的目光轉向沈墨，問他：“能不能不打點滴？”
沈墨從她顫動的瞳孔中看見了抵觸和害怕。
怎麼總是這麼輕易就讓他抓住她的弱點？
明知道他是最容易用這些來威脅她的人。
但遇到這種情況時，卻還是第一時間就找他求助。
沈墨說不清楚心底是種什麼樣奇怪的情緒。
溫瀟然笑得無奈，像是在勸小朋友打針的溫柔醫生：“不行，不打……”
“沒事。”沈墨沉聲開口，打斷了溫瀟然的話，“小晴不想打就不打吧，給她開點藥就行。”
溫瀟然看了眼縱容的沈墨，又看了看臉蛋紅撲撲卻眼角彎彎的蘇晴，搖搖頭：“你就寵她吧。”
蘇晴身體一僵。
這句話聽著也太彆扭了！
沈墨也好不到哪裡去，尷尬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沒回應溫瀟然。
鏡片後的琥珀色變得深沉，溫瀟然不著痕跡掃了眼蘇晴，手上收拾的動作卻是未停。
末了，他拎起醫療箱，笑著同二人道彆：“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給蘇晴看看。”
蘇晴也笑著點頭：“好的，再見。”
走出院子的溫瀟然回頭看了眼二樓某扇亮著燈的窗戶片刻，才走上車，驅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