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上返回沒幾日,那些工匠們就陸陸續續來到金柳村。
沈元帶他們抵達黑水潭之後,其中一名老工匠在四周踱著步子觀察許久,忍不住開口稱讚道:“沈家主當真是好眼光啊,此地絕對是一塊風水寶地,在此修宅,定能保佑家族興旺,子孫滿堂。”
人老成精。
這些老工匠們走南闖北,除了手上功夫了得,嘴上功夫也早就練得爐火純青。
這年頭,誰不喜歡聽一些好聽吉利的話呢?
“承您吉言,接下來就辛苦諸位了。”
沈元笑著拱手,隨後便將自己的要求簡單說了一下。
前世無數個勞累的夜晚,他都曾幻想過,有朝一日,等自己退休了,就回到老家,找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修一座小院,種種花,釣釣魚,過著悠閒的養老生活。
為此,閒來無事的時候,他不止一次的在網上翻看那些中式庭院的效果圖。
隻可惜願望最終落空。
如今重活一世,恰逢修建新宅,自然得將一些喜歡的東西加入其中。
這些老匠人都有真本事,對於他的大多數要求都能夠輕易滿足。
一句話,隻要錢到位,一切都不難。
細節敲定,雙方經過商量,最終將新宅的地基定在一塊略微平坦,又正好能俯瞰整個黑水潭的地方。
開始動工之後,沈元變得更加忙碌。
每日除了需要到新宅的工地去看看進度,還要兼顧幾十畝田地的除草事宜,山上果園,遭受流民禍害之後,一些桃樹也需要精心修剪,扶正,確保不會影響後續。
另外五畝山林的木材也都需要儘快砍下來,修建新宅隨時要用。
這一次沈元學聰明了,提前到鎮上府衙報備,交了十兩銀子的伐木稅,這才安心的砍伐那些樹木。
妻子胡玉芬曾多次勸說他找一些短工過來幫忙。
但一想到新宅修建,每日花錢如流水,沈元也不舍得。
好在如今他已經是後天武者境界,身體比尋常黎庶更加強壯,否則早就被累垮了。
九月中旬。
沈元從黑水潭返回家中時,妻子胡玉芬手中捏著一封書信,激動上前。
“阿奴的信。”
沈元洗了把臉,笑著接過信道:“臭小子,一走數月,終於想起爹娘了。”
他將信抽出,細細看了起來。
“酉月初,兒於臨滄頓首。”
“夫臨滄者,九水環其襟帶,三山峙為屏垣,城東百裡蒼梧嶺,存大儒鳳鳴先生結廬講學之處,山峭見風,抑揚如誦經,廬前堅石,劍刻《大夢經》百韻,風雨不侵。
傳聞立春之日,朝霞映璧可見字跡流轉,兒此行恰不逢時,未見奇觀,甚憾之!
又有名城天章,四姓八家,二十七位賢者,著有《麟史》、《八紘》《樂經補遺》等傳世巨著,兒隨夫子有幸觀之,大為震撼!
城西鳴泉書院為天下文人士子所趨,院中七十二泉唯“墨華泉”最奇;每至秋分,泉水泛玄玉之色,掬之可書,經年不褪,當世鴻儒詹台無咎曾取泉撰《歲華錄》,墨跡生香,引玄鳥銜草而至。
今存“洗筆池”畔,猶見石上古之聖賢墨漬侵染,呈龍鳳飛舞奇彩……”
信的第一章,洋洋灑灑百餘字,儘是旅途見聞,字裡行間,沈元能夠感受到兒子對這次遊學見聞的震撼與激動。
胡玉芬聽完,臉上露出笑意之餘,也佯裝生氣道:“臭小子,就隻顧著顯擺了,也不詢問咱們倆在家過的好不好……”
“這一點就不如他大哥!”
沈元聽後忍不住笑道:“阿奴性子就是這般……彆急,還有一張呢。”
將第一張書信遞給胡玉芬,沈元又看向第二張。
很快,第二張的內容也讀完,信中大概講述了他在臨滄的鳴泉書院,和天下文人辯學比鬥,與陸致遠一起拜訪臨滄幾位聖賢的事情。
一直到結尾,也隻有一句“紙短難以言儘,兒很好,爹娘勿念”。
“看吧看吧!”
“這臭小子就不如石頭孝順。”
胡玉芬笑罵著將信重新塞回信封,嘴上雖然罵著,但還是鄭重的將信收了起來。
“唉!”
“此番遊學也算是讓他大漲見識了,雲中偏遠,若非走出去,物華天寶的中原之地到底是什麼模樣,他可能一輩子也不知道。”
“更是難以見到天章城,鳴泉書院,與天下文人辯學,向當世聖賢求教。”
沈元感慨著。
胡玉芬聽後微微點頭,看著手中的家書,不禁又想起了大兒子沈文煋。
“夫君,按理來說,鳳仙郡大捷已經過去許久,石頭也該回來了,怎麼至今都沒有消息?”
沈元微微搖頭:“朝廷的事,咱哪知道。”
“不過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行了,你先做飯吧,我修煉一會。”
……
西域。
殘陽似血,廣袤的戰場上,屍橫遍野,戰馬的嘶鳴和士卒的慘叫此起彼伏。
殘破的旌旗歪歪扭扭矗立著,斷裂的戈矛和箭矢隨處可見。
“呸!”
身穿殘破皮甲,發絲淩亂,滿臉血汙的沈文煋吐出嘴中血沫,以長棍拄地環顧四周。
“還有能喘氣的嗎!?”
隨著他的一聲吆喝,身旁橫七豎八的屍體中,有幾人顫顫巍巍站起身子。
“將軍!?”
看到其中一個身影好似張斌,沈文煋連忙跑了過去。
此時的張斌滿頭血汙,左半邊臉頰連同耳朵都被削去一半!
血肉模糊,看上去十分淒慘可怖!
在沈文煋的攙扶下,他踉踉蹌蹌來到一處高坡。
周圍其他還能動的百十名士卒此時也都圍了過來。
“石頭……”
微弱的聲音從左前方傳來,眾人聽到聲音,慌忙跑過去。
一麵被鋒利長矛洞穿的巨盾下,趙金虎麵帶痛苦,掙紮著想要起身,但肩膀卻被那長矛洞穿,死死釘在地上!
“快幫忙!”
“不要將矛拔出來!”
幾名士卒七手八腳將趙金虎從地上扶起,把那巨盾拿掉。
“快速打掃戰場,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兄弟們!”
張斌忍著臉上的傷痛,聲音嘶啞喊了一聲。
數十名士卒領命後,便在漫山遍野的屍體中開始翻找。
“將軍,喝點水。”
沈文煋將一個染血的水囊遞到張斌麵前。
接過水囊,張斌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皺眉看向四周。
“狗娘養的蠻族,怎麼那麼多武者!?”
“我軍精銳數倍於他們,最後竟隻是慘勝……”
“大將軍那邊不知有沒有得手?”
張斌說著,扭頭看向沈文煋:“小子,還能騎馬?”
沈文煋拍了拍胸膛道:“請將軍吩咐!”
張斌從懷中掏出自己的令牌丟過去道:“你立即趕往霧崖山,告知大將軍吾等左路大軍已無力再戰,若拿不下鶴郡,就隻能撤退了。”
沈文煋接過令牌,立即找了一匹完好的戰馬,朝霧崖山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