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見到沈元到來,趙萱恭敬喊了一聲。
“嗯。”沈元負手來到跟前,看了看母子二人略微紅腫的眼睛,微微歎息。
“崇玄惹你生氣了?”
趙萱強擠出了一絲笑意道:“這孩子回去說,已經跟您老人家說了,要放棄修煉。”
“爹,他就是貪玩,吃不得苦,兒媳已經教訓過他了。”
“娘,我不是貪玩,隻是不想修煉,想去讀書!”沈崇玄開口辯解。
一旁的趙萱聞言,當即板著臉從身旁摸過來一個掃帚,對著的他的後背狠狠抽了一下,很是生氣道:
“讀書有甚用!?”
“再提讀書,你就不要喊我‘娘’了!”
沈崇玄挨了一下,並沒有哭,倔強開口:“讀書也是修行,像陸夫子,像阿爹……”
“崇玄。”一旁的胡玉芬重重歎了一口來到跟前,有些心疼的將他攬在懷中輕聲道:“莫要跟你娘頂嘴。”
她和沈元都清楚,趙萱是一個要強之人。
老二沈文焰離家的這些年,也確實苦了她。
此番之所以反對自家兒子修行文道,主要也是受到沈文焰的影響。
“爹,這孩子聽您的,您再勸勸他吧。”
一旁的趙萱眼中噙著淚水,看向沈元央求道。
她自己在武道上沒有任何建樹,這些年也是一直在修行,隻可惜連淬體都不是。
如今孩子他爹離家五六年,一直杳無音訊,趙萱已經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兩個孩子身上。
她做夢都希望沈崇玄和沈崇序兄弟二人在修煉上能有所成,為家族做一些貢獻,而非成為家族的累贅。
沈元沒有說話,緩步來到沈崇玄跟前將其拉起。
“先出去吧,爺爺與你娘說說。”
沈崇玄微微拱手,轉身朝著院外走去。
胡玉芬搬來兩張凳子放在躺椅旁邊,拉著趙萱坐下。
沈元坐在躺椅上,沉吟片刻道:“爹知道,你不讓崇玄學文,是因為阿奴吧?”
“爹,我……”趙萱忙要開口解釋。
沈元微微一笑道:“聽爹把話說完。”
他歎了口氣道:“那小王八蛋不是東西,這些年對不住你。”
“爹替他跟你道歉。”
趙萱連連搖頭:“爹,您和娘對兒媳都很好,夫君他……也很好。”
“是兒媳不爭氣……”
聽他這麼說,胡玉芬連忙開口:“傻孩子,你有什麼錯?”
“是我們沈家對不住你。”
趙萱眼中的淚水忍不住滴落,手掌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
沈元接過話題道:“崇玄沒有靈根,如今對修行已經失去了興趣,即便硬逼著他繼續跟著修煉,日後怕也難成大事。”
“你若是能放下心中成見,仔細想想,文道修行不失為一條出路。”
“崇玄心思細膩,許是能在文道上有所建樹。”
趙萱沉吟片刻,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抬起頭道:“兒媳不是很懂修行之事,但大哥也沒有靈根。”
“崇玄修不得仙道,那便讓他跟大哥學體修也行啊。”
沈元聞言,和妻子胡玉芬對視了一眼。
他算是明白了,解鈴還須係鈴人,趙萱心中的結唯有沈文焰回來才能解開。
“爹尊重你的想法,你既是這樣想,爹便不多說什麼了。”
“此番隻說最後一句話。”
趙萱微微頷首:“爹您請說。”
沈元站起身道:“路唯有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為人父母的,有時候也需要尊重一下孩子的想法。”
“去吧,和崇玄好好聊聊,這孩子能聽得進去勸。”
趙萱聞言思忖許久,緩緩站起身朝著二人行了一個禮,便離開了後院。
胡玉芬將其送至門口,回身看向沈元,麵色擔憂道:“你回頭不能讓石頭找找關係,想辦法將那小王八蛋弄回來嗎?”
“再這樣下去,老二家這娘仨就都完了。”
沈元微微搖頭:“石頭早就讓一些仙宗幫忙了。”
“隻是人家也不知道那小王八蛋現在在哪,如何弄回來?”
胡玉芬沒有再說話,心中滿是擔憂。
……
儋州,山中村落。
院中竹床上,身著素衫長袍,須發皆白的白澤老頭渾身死氣彌漫。
沈文焰盤膝坐在其身旁。
“文焰呐……老朽的大限怕是就在這幾日了。”
“待得老朽死後,這小行瞞天術便也會慢慢消散。”
“你到時候需儘快帶著老朽留下的牝元慧珠,帶著媚兒找個地方躲好。”
“在牝元慧珠徹底被煉化之前,絕對不要出來。”
沈文焰神情悲傷的點了點頭。
近兩年來,他一直和白澤以及胡媚兒待在這個被小行瞞天術籠罩的村莊內。
兩年的朝夕相處,彼此之間早已親如家人。
受到白澤的智慧影響,短短兩年的時間,沈文焰能夠明顯感受到自己的神魂境界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於文道之上的修行也是有了極大的進步。
如今的他已經悟出了文道雛形,以文氣在體內凝聚出了文心雛形,隻待日後慢慢完善,便是能夠總結出一條全新的修行道路。
白澤口中的牝元慧珠乃是其一身道行凝聚而成的精華。
沈文焰也不知道這牝元慧珠到底是什麼,隻是聽白澤說,這是一份天大的機緣。
若是他能夠將這牝元慧珠徹底煉化,足以奠定文道之基,成為一位真正的開創者。
“白澤爺爺……”
“媚兒不要您死……”
竹床的另一邊,胡媚兒淚眼婆娑。
她自還未化形的時候就被白澤撿到,後來受到白澤的點化,踏足修行之路,距今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
這些年,祖孫二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此番眼看就要生死離彆,對於胡媚兒來說,是件很難接受的事情。
“大道無止境,長生猶可得?”
“老朽當年於山中曾偶遇一位驚才絕豔的人族修士。”
“如他那般經天緯地的天才,終也是未能問鼎長生。”
“生死輪回是定數啊,想要跳出,談何容易……”
白澤蒼老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隨之便又看向沈文焰道:“牝元慧珠一旦離開老朽的身體,會引發天地異象,老朽之前傳給你的秘術,可曾掌握?”
沈文焰沒有說話,手掌微微伸出。
一道道湛藍色的能量在其掌心浮現,隨之慢慢形成了一個網狀的圓球。
白澤見狀滿意頷首:“這是老朽依照小行瞞天術改造出來的,當是能夠遮牝元慧珠的氣息。”
“屆時若有差池,千萬不要勉強,牝元慧珠沒有命重要。”
沈文焰重重點頭。
白澤有些渾濁的眸光則是靜靜的望著天空,眼前慢慢浮現出斷斷續續的畫麵。
有他還是獸身時在山間嬉戲的場景,有他懵懂修行時與懸崖上食霞飲露。
有他初遇廣元上人時,一同坐而論道,還有他剛撿到小狐狸時的欣喜……
……
山巒壯闊,林深而密。
隱龍山的中部,幾道身影在茂密的叢林中快速穿梭著。
“石苗,你是在哪發現人的?”
沈崇明手中拎著白骨大弓無聲客,身若矯健的獵豹,自一處巨石跳到一株古樹上。
身後,趙摶和陳悠然緊隨其後。
那石苗來到巨樹的枝丫上,抬頭看了看前方道:“大概就是前方那片區域。”
人高馬大的趙摶聞言,眉頭瞬間皺起。
“探路要記清楚方位,留意細節。”
“如此這般心中沒數,日後隻會留下隱患。”
石苗尷尬的撓了撓頭:“這林間的樹木大都一個樣,我……”
“樹和人一樣,每一株都有自己的特點,你身為修士,難道分辨不出來?”
趙摶冷聲開口。
兩個時辰之前,這石苗出去偵查,說是發現了一支蠻族的斥候小隊,疑似有修士存在。
四人便是準備前來截殺。
可如今一連追蹤了兩個時辰,人沒見到不說,石苗本人似乎都忘記了在哪裡發現的敵人。
如此茂密的叢林中,獵物和獵人很容易就攻守易型。
境界差不多的情況下,誰先發現對方,誰就能占據更大的優勢。
“少族長,我們不能繼續往前了。”
趙摶沉聲開口。
眼下他也不清楚自己四人是否已經被蠻族的斥候小隊盯上。
對方如果已經發現了自己四人,沒有出手的原因大概是在等待援軍。
萬一到時候被包圍了,將會十分危險。
沈崇明點了點頭。
四周明顯沒有動靜,對方有修士,他的神識也不敢輕易外放,隻能憑借目力觀察。
“走吧,原路返回。”
自古樹上跳下來,沈崇明沉聲開口。
四人當即悄無聲息的準備撤退。
“嗯?”
前行沒多久,沈崇明忽然察覺到左前方一處巨石背後有著一道微弱的神識一掃而過。
他當即猛然轉身,手中的法器無聲客直接被拉至滿月!
弓胎上閃過一道熒光,瞬間湧入那箭矢之中。
箭矢的表麵立即被一道微不可查的透明靈力包裹。
下一刻,那箭矢悄無聲息地飛出,朝著巨石旁邊一株粗壯的古樹飛去!
噗!
箭矢速度極快,幾乎是剛飛出就洞穿了那古樹!
古樹被洞穿,樹後一道身著特殊獸皮的身影根本沒來得及躲閃,便是被那鋒利的箭矢射穿了喉嚨。
大量的鮮血自其頸部流出,那人臉上滿是疑惑。
沈崇明四人快速來到跟前,那躲在樹後的蠻族士卒已經氣絕身亡。
“少族長這法器真厲害!”
“射出的箭居然連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這家夥到死怕是都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被殺的。”
石苗踢了一腳那蠻族斥候的屍體。
趙摶來到跟前,細細檢查了一番,從那蠻族斥候的屍體上找到了一塊特殊獸骨雕琢而成的奇怪令牌。
“這是你發現的那支斥候小隊嗎?”
他看向石苗問道。
石苗微微一愣,有些不確定道:“應該是吧……”
趙摶聞言,眉頭微皺,正要說什麼時,忽然注意到左側遠處的灌木叢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緊接著,周圍的灌木叢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少族長,走!”
趙摶神色一變,當即激活了身上的法衣,又撐起一道靈力護罩將沈崇明擋在身後。
身旁的陳悠然則是伸手一抖,手中的長鞭上泛起濃鬱的青色光芒!
下一刻,那長鞭竟兀自化作一條不斷生長的長藤,朝著遠處的灌木叢蔓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