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不可無禮。”
裴肇忙回身訓斥。
他倒不是真的在生氣,隻因為棲雲穀規矩多,說不得就會落下一個“不敬師長”的罪名。
“好!很好!”
姚琳被氣的臉色鐵青,冷哼道:“你倒是說說,我崖山院的弟子如何了?”
沈文安似是不想搭理他,抱劍轉身,也沒說話。
姚琳見此,雙目微眯,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裴師弟,師姐我若是沒記錯的話,掌門師兄當日判罰,讓你這弟子到後山思過三年。”
“如今人既然已經回來了,這懲罰該不會再躲了吧?”
“另外,依照我棲雲穀的規矩,弟子無故頂撞師門長者,當封住修為,去那執法堂的雷火大陣中走一遭。”
“這……”裴肇臉色難看。
沈文安回來之後,他隻顧著關切其傷勢和修行之事,竟將當日掌門雲中子的判罰給忘了。
不曾想姚琳還一直記著。
沈文安已經說了,此次隻是來看看他,順便討要一個陣盤,過不了多少時日就要回去。
“怎麼,裴師弟還打算無視門規,無視掌門諭令,包庇他?”
裴肇麵露難色,心中十分懊惱。
掌門雲中子的判罰確有其事,隻是之前一直推脫沈文安有傷在身,沒有回來,這判罰便也沒有執行。
棲雲穀門規中,也確有“無故頂撞師門長者,需封住修為到執法堂雷火陣走一遭”這一條。
想到這些,他便暗自惱怒,若非自己讓裴玉綰帶話讓他得空回來看看自己,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
望著師父臉上的為難之色,沈文安目光微眯,眸中隱有一道青芒閃過。
但隨之腦海中又響起了父親臨行前的囑托。
“回去之後切記,莫要再給你師父惹麻煩了……”
想到這,他眼中的青芒慢慢消散,緩緩轉身看向裴肇拱手道:“師父,既是掌門判罰,徒兒願意受領。”
“隻是這頂撞師門長者之事,徒兒不認。”
姚琳聞言,狹長的眸子一橫,冷哼道:“你說不認就不認?”
“那你且說說,我崖山院的弟子做了何事?”
“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本座身為執法堂一員,必要治你一個不敬師門長者之罪!”
沈文安聞言皺眉:“師伯當真要讓我說?”
姚琳自恃她門下弟子除了山門挑釁被殺之事外,沒什麼把柄能讓他抓住,絲毫不懼。
“說。”
見她如此,沈文安倒是有些狐疑了。
崖山院的章遠帶著幾個師弟深夜潛入沈家之事難道不算違反門規嗎?
這老妖婆怎會這般硬氣?
“既是如此,那姚師伯就先解釋一下,崖山院章遠和另外四名崖山院弟子夜襲我沈家,被我反殺之事吧。”
“棲雲穀的門規是不是不管弟子襲殺其他同門家人之事?”
他的話音剛落,麵前二人都愣住了。
姚琳眉頭緊皺,臉色一陣變幻,隨後憤然開口:“你休要血口噴人!”
“我那徒兒章遠和另外幾個徒兒已經死在暘淖之地的遺跡探索中,何來襲擊你的家人,被你反殺之說!?”
“裴肇,你這徒兒如此信口開河,搬弄是非,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裴肇此時也是眉頭緊皺。
關於崖山院首席弟子章遠和其餘四名弟子之死,李合山已經親口彙報過了。
如今到了沈文安的嘴中,怎麼就變了一種說法。
他相信李合山,也相信自己的徒弟。
但如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那二人之中必然是有一個在說謊了。
“文安,你確定是那章遠夜襲沈家,沒認錯人?”
沈文安淡淡開口:“徒兒願去問心陣。”
他現在已經能夠確定,關於章遠幾人的事,不知因何被李合山瞞下來了。
甚至,裴玉綰也參與其中。
“徒兒懷疑,崖山院章遠不僅夜襲沈家,連外門弟子徐靖師弟的家人被屠之事也是他們乾的。”
事情既然已經說出來了,沈文安也不打算再有所保留,直接將這些事情都說了出來!
“小畜生!你莫要覺得我那徒兒已死,就可以往他身上亂潑臟水!”
“本座今日就要看看你這話中到底有幾句實話!”
姚琳暴怒的同時,大手便是直接抓向沈文安的肩膀,準備將其擒住!
章遠幾人身死,崖山院本就元氣大傷。
但好在幾人算是為了執行宗門任務犧牲,為崖山院挽回了一些臉麵。
如今沈文安竟然說章遠幾人不是死在遺跡中,而是夜襲沈家,被其反殺。
甚至還屠殺了一名外門弟子滿門。
如此汙蔑,讓她難以忍受!
鏘!
麵對姚琳抓來的手掌,沈文安指尖閃過一道劍芒,直接撞在其掌心位置!
嘭!
二人的碰撞一觸即開,沈文安身形微微一顫,姚琳的手掌也瞬間被彈開,隱有血跡滲出!
“練氣大圓滿!?”
姚琳驚愕之餘,眼中滿是嫉妒和憤恨。
她之前並沒有特彆留意沈文安的修為,不曾想其拜入隱雲院不到十年的時間,修為竟然已經臻至練氣大圓滿之境!
想到這,她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徒弟章遠。
以往,章遠作為崖山院的首席弟子,和隱雲院的裴玉綰一樣,都是練氣九層。
且章遠的境界實際上還要比裴玉綰更高一些,要不了兩年,定然可以突破練氣大圓滿,壓過隱雲院一頭。
如今,章遠死了。
隱雲院卻忽然冒出一個練氣大圓滿的弟子,此消彼長,更是讓她感到難受!
姚琳麵色變幻,身上獨屬於胎息境後期的氣勢不斷攀升。
“姚師姐!”
裴肇見此,立即閃身擋在了沈文安麵前,身上同樣散發出胎息境的氣勢!
“讓開!”
姚琳眸光微眯,盯著裴肇冷喝。
裴肇聞言,根本不為所動。
暫且不管沈文安的話是真是假,眼下他這當師父的在場,就不能親眼看到徒兒被人欺負!
二人身上的氣息不斷攀升,周遭的靈氣也因此出現了暴動。
“住手!”
大戰一觸即發時,一道流光忽然自遠處飛來!
落地之後,聲音跟著響起。
來人正是棲雲穀的掌門雲中子。
雲中子出現之後,揮手打出了一道澎湃的靈氣匹練,直接讓裴肇與姚琳周身凝聚的靈氣瞬間消散。
“你二人身為一院之主,如此意氣用事,成何體統?”
雲中子掃了一眼兩人聲音冷然。
姚琳不甘的壓下心中怒火,拱手開口道:“掌門師兄,此子頂撞師門長者,汙蔑崖山院弟子,我準備將其緝拿送到執法堂,裴肇卻公然包庇,請掌門師兄做主!”
裴肇見此,也是連忙拱手辯解。
“掌門師兄,關於崖山院章遠幾人之死,劣徒文安有不一樣的說法。”
“師弟以為,當立即讓合山回來,問清楚比較好。”
雲中子沒有說話,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文安。
“練氣圓滿……”
“你拜入我棲雲穀還不足十年吧?”
沈文安微微拱手:“稟掌門,已有九年。”
他是八歲拜入的棲雲穀,如今剛過十七歲,確實隻有九年的時間。
雲中子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惋惜。
“九年之中,你不修我棲雲穀功法,不尊我棲雲穀門規,今日本座便以棲雲穀掌門的身份,將你逐出師門。”
“自此之後,你與我棲雲穀再無乾係。”
“師兄!”聽到雲中子的話,裴肇滿臉不可置信,慌忙拱手。
“休要多言,此事到此為止。”
雲中子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隨後轉身看向姚琳道:“崖山院教導無方,門下弟子心性欠缺。”
“即日起,令你崖山院所有弟子閉門潛修,何時能夠通過煉心陣,何時方可走出崖山院。”
“掌門……”姚琳聞言,臉色大變!
但她隻是剛開口,便像是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神情一怔,隻能無奈拱手。
雲中子再次轉身看向沈文安道:“師徒一場,本座便再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與你師父辭彆,稍後合山會親自送你離開。”
“裴師弟,好好與你這徒兒說道說道吧。”
說完這話,雲中子便拂袖離去。
姚琳也是憤恨的看了一眼沈文安,跟著離開了隱雲院。
“合山回來了……”
裴肇呢喃一聲,結合方才掌門雲中子對崖山院的判罰,他瞬間明白,關於章遠的死,自家徒兒說的恐怕才是事實。
李合山應該也是知道沈文安回來,怕事情敗露,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才跟著回到宗門,將事實說給了掌門雲中子。
門下弟子襲殺同門師兄弟家人,還滅人家滿門這件事太過惡劣了。
一旦傳出去,棲雲穀在整個儋州修行界必然名聲掃地,從此之後,誰還敢拜入棲雲穀?
裴肇明白,掌門雲中子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在暗示自己,和沈文安好好談談,莫要將這件事往外說。
想到這,他也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文安呐,為師……”
“師父,徒兒都懂。”沈文安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拱手道:“徒兒即便是被逐出了師門,您永遠都是徒兒的師父。”
聽到這話,裴肇微微一愣,隨後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的那些師兄師姐們都說你為人薄涼,誰人又真正的了解過你?”
“文安呐,你既還認我這個師父,那為師就求你一件事。”
裴肇猶豫片刻開口道:“崖山院的事……就到這兒吧,莫要告訴其他人了。”
“你懂為師的意思嗎?”
沈文安沉吟片刻後開口道:“徒兒明白。”
“師父放心。”
裴肇連連頷首道:“孩子,委屈你了,是棲雲穀對不住你。”
重重歎了一口氣,他收拾好心情又道:“為師記得你是想要一個幻陣陣盤是吧?”
“你且等等。”
說著,他便匆匆返回了房間。
片刻之後來到涼亭之中。
“這個你拿著。”
“裡麵有為師煉製的三個陣盤,還有這些年為師在陣法之道和丹道的修行心得,還有一些修行界的常識。”
“你放心,這些都是為師自己整理的,不牽扯到宗門之密。”
“為師知你醉心劍道,無暇研究這些。”
“但可以帶回去給你的家人,讓他們看看。”
“回去之後,若是有什麼需要,依舊可以讓你師姐給為師帶話……”
似是覺得內心有愧,裴肇恨不得將自己的家底都拿出來補償給這個徒弟。
沈文安即便再冷漠,此時內心也是觸動極大。
“師父……”
他接過那沉重的儲物袋,恭敬跪地,朝著裴肇叩首。
“徒兒不孝,這些年儘給您惹麻煩了。”
裴肇趕忙伸手將他扶起,笑嗬嗬開口道:“吾輩修士,當有自己的鋒芒,這是好事。”
“為師老了,一身的鋒芒也都快被磨平了。”
“文安呐,好好修煉,為師希望能看到你有一天也像那靈珊劍仙一樣,成為名震儋州的劍仙……”
沈文安重重點了點頭時,一道身影出現在隱雲院門口。
“文安師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