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已經卯時了,該起床梳洗了。”
“今日有早朝!”
兩個宮女用帳鉤掛起外麵的帳幔,一看上去二三十許的宦官走到了龍榻前方。
距離很遠便停步行禮,然後輕聲呼喚。
阮虎醒了。
弑天子,睡龍床。
一言之下生殺予奪,讓宮廷之中血流成河。
全部都是真的,不是一場夢。
阮虎被一大群人服侍著穿衣、洗漱、戴冠,整個過程阮虎隻說了不到十個字,而且大多都是單字。
隨後,他第一次乘坐步輦跨越小半個皇城去上朝。
當他坐在那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的時候,感覺自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著下方的芸芸眾生。
但換個角度從下麵看上去,他又如同一尊塑像被擺放在上麵。
一旁的宦官開口宣布朝會開始,百官們一個個次第上前說著話。
昨天夜裡發生的宮中變故,今天已經傳揚出去了。
巫覡鬼師便是以施咒謀害天子的罪魁禍首,導致天子落水的元凶。
見天子未死,隨後更是招來惡鬼進入宮中。
未果,又想要以祛除邪祟舉辦大儺當庭謀刺天子。
因此。
早朝一開始,這些人便開始互相攻訐。
其中昔日舉薦地獄道鬼師的丞相,便陷入了圍攻之中。
此人是宗室,按輩分來說是阮虎這具身軀的叔父。
那柱國大將軍如此忌憚西京,不敢在此地久留,應當也有部分此人的原因。
這樣一看來,此人不論如何也能夠算得上是真正的國之柱石吧!
乍一聽,還以為莫不是什麼八賢王之類的角色,
“妖人作亂,定然有人內外勾結。”
“那妖人敢謀害天子定然不是主謀,主謀另有其人。”
“聽聞那妖人與丞相相熟,不知丞相有何話說?”
“柱國大將軍一離京,那妖人便立刻出手了,此事若說與丞相無關,誰人能信?”
“京城離不開裴柱國啊!”
阮虎坐在高處,感覺自己化身秦王,看著殿中之人圖窮匕見。
隻是這匕首明裡刺向丞相,暗裡刺向自己。
眼看著朝堂上下各派劇烈攻訐,柱國大將軍一派和丞相一派吵得天翻地覆。
柱國大將軍一派驟然占了上風,“賢王”丞相此時此刻看上去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毫無招架之力。
而除此之外,一些各地世家大族的代表也站出來拱火,仿佛生怕局麵不夠火熱一般。
而此時此刻,阮虎相麵之術發動了。
都說這丞相“賢良”,他要看一看,是不是真個的。
不得不說。
那鬼師身為大巫覡,應當也是有些本事的。
人人都說鬼師有相麵的法術,卻不知他真正精通的是相人。
阮虎昨日夜裡體會了一下,這相人之術並不簡單,有些神異的東西在裡邊。
若不是阮虎驟然發難,那鬼師可能也沒有這般簡單就死了。
阮虎目光看向殿中的丞相,立刻鎖定了對方。
隨後。
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將一團團簡易且模糊的信息塞入了腦海。
阮虎的大腦自行將這些信息整理了一下,大致可以歸類為。
【麵相:此人鷹視狼顧,必定是不甘於人下之徒,時機一到,定生弑主謀逆之事。】
【骨相:巧舌如簧(此人能顛倒是非,善於指鹿為馬);兩麵三刀(此人能麵對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事情,迅速調整出不同的性格和姿態)。】
【心相:此人麵露殺意,似要害我。】
麵相則代表著這個人的性格特征,以及將來可能會做出的一些事情。
骨相,似乎看一個人的身形骨骼,便能知曉一個人掌握的一些主要的能力和天賦。
而心相,按照阮虎的理解,就是能夠看出一個人對自己是有敵意,亦或者中立,或者是親善自己。
不得不說,這相人之術實在是神奇。
不過就目前來看,前兩者預示著將來,還不一定能用上。
而最後的心相,則是目前來說最好用的,一眼就能夠看出眼前之人究竟是敵是友。
一個鷹視狼顧的人,也不代表著現在馬上就要背叛,也不一定就不能用。
但是一個已經露了殺意的人,定然是馬上準備或者已經在做什麼對他不利的事情了。
麵對千夫所指,丞相跪在地上嚎啕痛哭。
“陛下!”
“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啊!”
“竟然沒能識出那妖人的底細,險些讓陛下遭那妖人所害,臣身為丞相卻不能……”
看上去一副,忠心耿耿為國為民的姿態。
妖人是他引薦給陛下的假不了,他和地獄道的巫覡也的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乾脆以退為進。
反正又沒有直接證據,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能奈他何?
如今最重要的是穩住天子,彆讓天子真的將那柱國大將軍裴元驍給招進了京,畢竟好不容易才聯合各方勢力將他排擠出了西京。
“幸好陛下得蒼天護佑,這是上天佑我大晟……”
後麵的阮虎沒有聽下去,如同亂風過耳。
一旦看透了他的底細,他演得再像也隻讓人感覺惺惺作態,假得讓人看不下去。
阮虎隻是挨個地看著下麵的大臣,還有周圍的人。
朝那丞相附近的人看過去,烏壓壓的一大片,麵相都是諸如此類。
【笑裡藏刀】【獐頭鼠目】【狼子野心】
回頭一看。
身旁站著的幾個宦官,其中一個直接跳出來的便是。
【麵相:心如蛇蠍】
而回想起之前見到的柱國大將軍,此刻回過味來,那似乎是腦後反骨之相。
龍椅上坐的是虎狼之君。
朝堂上,鷹狼之相,反骨之將,蛇蠍之侍。
我大晟果然如日中天。
猛將如雲,群賢畢至,眾正盈朝。
阮虎靜靜地看著下麵一場場鬨劇,到最後也沒有任何表態。
既沒有招裴元驍入京,對於丞相也既沒有懲戒也沒有安撫。
隻是這模樣,反而讓所有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最終這一次的朝會,就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之中結束了。
丞相涕淚兩行的走出了皇城,被人攙扶著進入了車廂中了後,立刻眼神變了。
那眼神,變得和鷹鷲一般,銳利得好像射出的利箭。
“這是怎麼回事?”
“那鬼師怎麼沒得我的手令,便擅自行動了?”
恭候在外邊的人不敢說話,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隻能說:“我已經派人去問了。”
丞相點了點頭,但是他又說到。
“還有!”
天子今日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麼。
“今天的陛下,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阮虎下了朝,換了身常服進入紫宸殿。
踏過長廊,立刻看到兩側的衛士全部跪倒下來,身上的鎧甲響作一片。
“嘩啦啦!”
阮虎看過去,其中一人正是剛剛擢升為殿中中郎將的尉遲崇武,如今由他負責寢宮以及紫宸殿內外的宿衛。
借此,阮虎也仔細看了一下這尉遲崇武的麵相。
【麵相:耳大垂厚,誌向遠大,忠義仁厚之輩。】
【骨相:銀槍將(善使一杆銀槍,可一槍封喉)。】
【心相:此人對你忠心可嘉,尤其是你對他不斷進行嘉獎,其前途誌向皆係與你手的時候。】
阮虎看著尉遲崇虎,原本還在想著如何對付那滿朝“忠良”,此時一瞬間有了對策。
“尉遲崇武!”
“臣在!”
“過幾日朕要出城圍獵,去安排一下,今日朕要考校禁軍將士的射藝如何。”
“是!”
這相人之術,能讓他迅速從禁衛之中挑選出那些忠於他,或者說忠於他這個身份和這具軀殼的人。
可讓他在最短的時間裡,掌握一支可以控製的力量。
隻要手上有兵有人,自然無所畏懼。
那時。
他要讓朝中“忠良”知道,什麼是虎狼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