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尼以及某些人在恍惚不安的時候，虛擬會場中，有人更明確表態。
“那個‘外地球’，我一定要去看看的，也要讓大家都去看看。”算是“巔峰會議新人”的鋼鏽笑起來，格外猙獰，順勢又重擊桌案，“在‘內地球’荒野上，活出個人樣兒很難，在‘外地球’會怎樣，我挺好奇的——羅教授，你的那份稿子我也看了，立足荒野的事情，不論立場如何，咱們一定要好好交流。”
羅南點頭：“當然。”
鋼鏽這才進入正題：“去‘外地球’挺麻煩的，我和李維導師關係一般般，便是好不容易過去一趟，不知道他又要我拿什麼來換。嗯，有些話要說在前頭，羅教授，你那個關口通行無礙，但過去之後，做什麼事兒，有要求沒？”
羅南搖頭：“所謂‘外地球’，也是剛剛發現，我比大家也就早去了兩個來月，不敢說有多麼深入的認識。諸位若能成行，自去探索便是，哪有要求？”
“沒有要求？”
“沒有。”
鋼鏽環顧四周，咧嘴而笑，他的牙齒好像也鏽掉了，紅黑顏色，很是可怖：“那邊可是有‘開墾團’、有‘外星人’來著，與他們接觸、交流，乃至合作，也可以嗎？”
他盯住羅南：“咱們這些人裡麵，不少人搞協調、搞外交也挺在行的。”
鋼鏽這話出口，圓桌邊上，還有後排的某些人，難免會有“觸動”。
他們或許可以麵不改色，卻擋不住其他人的視線聚焦。
羅南以微笑回應：“一方麵呢，‘開墾團’在‘外地球’奉行的是‘保持距離’的基本策略，不和我們這些土著有接觸。便是我們強要去聯係，說不定麵兒沒碰上，卻有一顆核彈砸下來……”
他視線轉向發言席，剛上席就被忽略的那三位，麵色就挺微妙。
還是文慧蘭配合得當，及時開口：“自11月1日起，‘外地球’全球各地砸落的核彈已超過三十枚。”
“哈？”
“內地球”這邊，進入90年代後，公開信息中攏共才扔下一枚，而且還讓人給“吞掉”了。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人們聽到這消息，難免有些恍惚。
文慧蘭視線投向圓環中央投影區，那裡的視頻，因為剛剛連續回放分析，暫停在“瓢蟲平台”吞吃鄒明的那一刻。她以平靜語調繼續：“就是這個視頻，如果繼續下去，大家便能看到，十二大區高能中心總監鄒明死亡後，‘開墾團’向事件發生地城區上空，連續投下六枚核彈，大約是十萬噸級到五十萬噸級不等。”
眾人一起看投影，結果還暫停著，又都瞪向黑獅。
誰讓黑獅手賤，拿了控製器，如今隻能呲牙咧嘴，繼續播放。半分鐘後，看著漫天飛雪、以及雲層之上連續炸開的閃光，還有在核爆中瑟瑟發抖的城市，會場內一時啞然。
好不容易，有人嘟囔：“怎麼沒砸下來……”
也有人重新看向羅南，眼神微妙。
羅南並不理會，接上了前麵的陳述：“另一方麵呢，如果真能與‘開墾團’聯係上，讓他們下來、過來，我也是很歡迎的。畢竟現在手短，夠不到……這很難，更不會給大家強作要求。在這個意義上，李維先生想去尋親訪友，我也不會阻攔的，隻想跟在後麵，默默學習。”
會場內響起些許低笑聲，不少人的視線投往百集教宗那裡，又快速挪開。
羅南繼續道：“大家也無須立下決斷。要知‘外地球’與‘內地球’基本地理條件固然類同，社會結構、實力配置卻有很大差異，後續變化也不可預測，還是多了解一些，也可以讓更專業的人士、團隊進行分析。第一階段的‘跨界’試驗，為的就是這個。”
說罷，他伸手虛引，將眾人注意力重新引到文慧蘭三人處。
針對試驗人員的問詢，終於走入正軌。三人拿出了一些新情報和影像資料，圍繞行政劃分、開墾團權限和智械體係設計、治理方式等做有條理的講解。
文慧蘭是主講，柴爾德和餘勇則做確證和補充。
羅南默默看著，台下，或者說線下，他的通訊頻道和信箱都爆掉了。
他暫時沒有理會，意緒放空，換了一種視角，安靜俯瞰這個世界。
他借用的是“磁光雲母”的視角，看微塵般大小、又陰影煙氣一般的“內地球”在深空中盤轉，看它立於模糊“水波”之上，呈現搖蕩的倒影。
看兩顆似同非同、似接非接的半虛無星球上，一百二十億人口中，那關鍵的極少數，即分不清內外的“水族箱”裡，最活躍、最強壯、最有主導性和影響力的那些，正發生的微妙變化。
羅南不需要指導他們怎麼動，隻要他們動起來。
當前的局麵下，他們必然是朝著劃分“水族箱”內外的半透明“隔擋”趨近，嘗試碰撞、滲透，直至完成交流。哪怕一些人會刻意扯後腿，扭曲多數人的本意；會像鋼鏽預判的那樣，嘗試與“開墾團”媾和……
那又怎樣？
大家變得更清醒了，常識範圍擴大，思維更開闊，“雲端生物腦陣列”的運行也就會更高效、更活潑。
還有，這些最典型的、已經形成穩定自我邏輯和領域的超凡種們，就是一個個的“數據包”和“解碼器”，他們在“內外地球”的交互活動，本身就是極好的“管道”，將使分不清真幻虛實的“時空壁壘”更加通透。
這是客觀的變化趨勢，一旦啟動，將不以他們中間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
由此帶來的最直接效果，就是一定程度上克服“內外地球”之間信息傳遞的“延遲”。後麵再嘗試上一個台階，推動“內外地球”的物質交換、規則互通，看看那個階段，會發生些什麼。
當然，羅南不可能隻依靠這些人，隻憑借這一條路徑。
相比之下，同樣類型，卻能發揮更大作用的，就有此時正摩挲“水族箱”的“磁光雲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