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鳶不知道楚明嬌為什麼會寫下這本書,但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終於有了一個解釋——楚明嬌明明不是重生,為什麼會知道一些關於的未來的事,以及她所知道的未來為什麼與自己所經曆過的那一世不太一樣。
但是,薛寂為什麼選擇將這本書交給她,而不是顧無咎呢?
“謝雲展死了!”方才薛寂說的那句話再次回響在楚明鳶的耳邊,令她心念一動。
因為謝雲展嗎?
書中的她嫁給了謝雲展,是長興侯夫人,薛寂認為她不會想讓顧無咎知道這些?
“喵嗚!”
窗外忽然響起一聲軟綿的貓叫,楚明鳶下意識地往窗外瞥去,隻是沒看到貓。
她一手支肘托腮,認真地思索了半晌。
薛寂的這份體貼讓她覺得違和。
她並不覺得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如薛寂會對一個毫無乾係的人給予無緣無故的好意。
在這本書中,得到“九千歲”薛寂溫柔以待的角色隻有一人。
楚明鳶若有所思地將書冊又往前翻了一頁,視線落在了“宮淼”的名字上。
根據這本書上寫的,宮淼小時候有個哥哥,薛寂後來認了宮淼為“義妹”。
而楚明嬌曾經聲稱,她知道薛寂失散多年的妹妹在哪裡。
宮淼是薛寂的妹妹?
薛寂也與池家或者齊國公府有什麼淵源?!
楚明鳶揉了揉一側太陽穴,一時沒理清思緒。
晚風習習,案幾上的燈火隨風搖曳,光影隨之變換。
守在外間的碧雲與海棠自然知道寢宮內的燈火未熄。
裡麵的燈光透過門簾下的縫隙漏了出來,在金磚地上灑下一片橘色的暖光。
主子不睡,兩個大丫鬟也不敢睡。
碧雲心事重重地朝門簾望了一眼,小聲地說:“這都四更天了,大小姐怎麼還不歇下?”
“海棠,我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大小姐?”
平日裡,楚明鳶的睡眠十分規律,二更天前歇下,次日一早卯初起來晨練,午後會小憩半個時辰左右。
但今天這都半夜了,她居然還沒熄燈。
海棠有些困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我之前給小姐添茶時,有瞅一眼,小姐在看書呢。”
“許是話本子好看,一時看入神了。”
碧雲看著粗枝大葉的海棠,忍不住輕輕跺腳,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見四下無人,碧雲輕扯了下海棠的袖口,壓低聲音小聲說:“你想想,謝大公子死了,大小姐當晚就夜不成寐,這宮裡這麼雙眼睛盯著,他們會怎麼想?”
後宅是非多,從前在侯府,侯爺與侯夫人隻是拌幾句嘴,第二天就能傳得闔府皆知,更彆說這裡是一入宮門深似海的皇宮禁地了。
海棠慢慢地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忽然間,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失聲道:“你是擔心大小姐對謝大公子……餘情未了?”
碧雲被海棠的最後四個字紮得差點沒跳起來,忙不迭捂住了她的嘴,簡直要跪地求她了:“我的姑奶奶,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萬一讓大姑爺聽到……”那可就跳下黃河,也洗不清了!
雖然碧雲心裡的確是這麼想的,但這話是能說出口的嗎?!
碧雲服侍在楚明鳶身邊整整九年,親眼看著她從一個總角少女長成如今這般亭亭玉立的樣子,看著她曾經對謝大公子付諸了真心————在二小姐橫刀奪愛以前,大小姐的眼裡的確隻有謝大公子,偏謝大公子有眼無珠,看不見大小姐的好,落得如今死無全屍的下場,也是活該!
人與人,有了對比,才見高低。
有了大姑爺珠玉在側,謝大公子就相形見絀。
不,應該說,謝大公子連給大姑爺提鞋也不配!
但是……
碧雲咬了咬唇,猶豫地朝門簾方向又望了望。
但是,大小姐與謝大公子終究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情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十幾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是能理解大小姐,她就怕大姑爺誤會……
說曹操,曹操就到。
“參見太子爺。”這時,外頭傳來了內侍行禮的聲音。
碧雲與海棠皆是一驚,全都噤了聲,齊齊朝外看。
下一瞬,通往正殿的那道錦簾被掀起,青年緩步自走來,高挑的身影映入兩個丫鬟的眼簾,兩人忙不迭俯首屈膝行禮,心裡惴惴不安。
她們剛才的話大姑爺聽到了沒?
應該沒有吧?
低著頭,她們看著青年的袍裾如流水般自身邊掠過,聽到他冷冷淡淡地丟下一句:“退下吧。”
碧雲與海棠連頭也不敢抬,步履無聲地退了下去。
穿過門簾,又繞過一道五扇屏風,顧無咎一眼看到坐在窗邊的楚明鳶正合上手裡的一本書冊,還特意將書的封麵朝下按在桌麵上,仿佛生怕他看到封皮似的。
顧無咎朝楚明鳶走近了幾步,楚明鳶抬眼望著他,目光從上往下移,在他包紮好的左掌停留了一瞬,道:“先去沐浴吧。”
“嗯。”顧無咎與她對視了一眼,便乖乖地轉身朝淨室方向走。
不一會兒,淨室那邊就傳來“嘩嘩”的水聲,響了一盞茶時間方止。
沐浴過後,顧無咎披了件寬鬆的月白道袍,趿著木屐,又回到寢宮,幾點晶瑩的水珠自他脖頸淌下鎖骨……
窗邊空蕩蕩的,已不見楚明鳶的身影。
顧無咎便走到榻邊,拉開了雨過天晴色的床帳。
他輕輕坐在榻邊,仔細地打量著楚明鳶。
她側身躺在榻上,肌膚像白瓷般細膩潤澤,烏睫如小扇靜靜地蓋在眼瞼上,眼角微微向上翹,顯得有些嬌矜,極其漂亮。
顧無咎的指腹輕輕在她眼尾劃過。
她的眼睛很好看。
他最喜歡情動時她專注地看著他的樣子,那沾染了水光的鳳眼波光粼粼,風光旖旎。
他靜靜地看著她,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