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日晚,一道八百裡加急的折子十萬火急地送到了禦前。
這道折子是鎮南王世子顧湛寫給皇帝的,帶來了鎮南王的死訊,並上請護送鎮南王的棺槨回京,與尉遲王妃合葬。
皇帝聞訊痛哭,說:“皇叔如同吾父”,下旨罷朝三日,準顧湛扶靈回京,又令錦衣衛親往兗州濟北城查鎮南王被劫殺的案子。
短短三天,鎮南王顧策身死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京城,連那些平民百姓也為大裕再失一名保家衛國的名將而感到痛惜。
四月二十三日,鎮南王世子顧湛護送鎮南王的棺槨又回到了京城,打算從南城門進城。
禮部、太常寺的官員親自來南城門相迎,還有數以千計的百姓自發地等在城門口,無數白色的紙錢在空中如鵝毛大雪般飛舞著。
“世子爺,禮部何侍郎與太常寺卿親自來迎了。”馬車外,顧湛的小廝對著馬車裡的人稟道。
然而,馬車裡的顧湛卻遲疑了,又後悔了。
他忍不住說:“母妃,我還是覺得我們不該來京城,應該帶著父王的棺槨直接回南疆的。”
“我還是怕……怕……”他支支吾吾得說不下去。
“你總是這樣,當斷不斷,反受其害。”白側妃輕輕歎氣,溫婉柔和的臉上有些惋惜,有些怒其不爭。
她這個兒子生來就沒受過苦,乃至行事總是優柔寡斷。
白側妃耐心地規勸著:“趁著皇上對你父王的情分還在,早日允你繼承親王爵,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南疆與京城數千裡之遙,承爵之事便是拖上個一年半載,也不稀奇。”
“阿湛,遲則生變。”
一聽自己馬上就可以承爵,顧湛又是眼睛一亮,緩緩點頭:
“母妃說得是。”
“我這個鎮南王世子當得夠久了。”
自今上被接回皇宮,他被封為世子,已經足足二十年了。
父王雖年過半百,但龍精虎猛,也就痛風這老毛病而已,這二十年來,他這個世子看似風光,實則舉步艱難——從朝廷到南疆這麼雙眼睛盯著他,人人都盼著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誰又懂他的苦、他的難。
當父王的死訊傳到他耳中時,他不覺悲傷,反而覺得如釋重負。
如同鳳凰涅槃般,浴火重生。
以後他再也不用戰戰兢兢地看著父王的眼色過日子了。
“母妃,我去了。”顧湛調整了下心情,終於推開車門下了車,翻身上了一匹白馬,又接過了樂川遞來的白幡。
他一馬當先地騎在了最前方,對著京城的南城門方向哀痛地高喊了一聲:
“父王,我們回家了!”
身著粗麻孝袍的顧湛高舉著白幡,身後是一乾白衣侍衛護著一輛放著棺槨的馬車。
隨行的侍衛們一邊哀嚎,一邊開始揚散紙錢。
白色的紙錢如雨揮灑不斷,從南城門起,沿途都被染成了蒼涼的白色……
在禮部與太常寺官員的護送下,送葬隊伍一直來到了常德街的鎮南王府。
同樣身穿白色孝服的白側妃從後方的其中一輛馬車上下來,此時已是兩眼通紅,一片哀色。
她用帕子拭著眼角,抽噎著說:“阿湛,你進一趟宮,親自去跟皇上報喪。”
“這裡有我們呢。”
世子妃許氏已經在大門外候著,忙不迭附和:“世子爺,靈堂我已經設好了,您儘管放心。”
“好。”顧湛點點頭,隨何侍郎等人進宮去了。
許氏忙下令:“還不趕緊將父王的棺槨抬進去!”
“等等!”白側妃突然攔下了她。
幾個王府侍衛才剛剛將棺槨抬起,聞言,一時不知道該放下,還是抬著。
白側妃目送顧湛一行人消失在常德街的儘頭,接著轉身,看向了街道的另一頭,語氣平靜地下令說:
“將棺槨抬去楠英街。”
楠英街?許氏心裡咯噔一下,隱約猜到了白側妃的意圖。
楠英街上有一處儀賓府,是皇帝下旨賞賜給璿璣縣主與其儀賓的。
“母妃……”許氏總覺得不妥,覺得世子爺不會讚同。
但白側妃一個溫和的眼神飄過去,許氏就說不出話來了。
白側妃說:“蕭無咎是王爺的嫡子,如今王爺身故,難道蕭無咎不該到靈前為王爺哭喪嗎?”
“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許氏隻能唯唯諾諾地應了。
於是,鎮南王的棺槨又被放回了馬車上,一行車馬從鎮南王府前駛過,把尾隨他們來到這裡的那些百姓給驚呆了,議論紛紛。
“這裡不是鎮南王府嗎?”
“怎麼不把王爺的棺槨抬進去,反而給抬走了?”
“難道是靈堂還沒布置好?”
“不會吧。”
“……”
不少人好奇地繼續跟在送葬隊伍後麵,穿過好幾條街,來到了楠英街。
“砰!”
沉甸甸的棺槨被安放在了儀賓府的大門口。
緊接著,白側妃在眾目睽睽下,與許氏一起,屈膝跪在了府前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