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蘅一回蕭府,身在滄瀾閣的蕭無咎就得了消息。
“九爺,三姑奶奶剛回府了,去見了二夫人。”
“老夫人得了消息後,雷霆大怒,說三姑奶奶不懂規矩,謝家有喪事,她怎可這時回娘家,太不吉利了!”
因為謝家有喪事,三朝回門那日,謝雲展與蕭若蘅就不曾來蕭府,今天是蕭若蘅出嫁後,第一次回娘家。
觀硯一邊稟著,一邊沒什麼誠意地歎了口氣:“哎,可憐三姑奶奶這才剛回府,屁股還沒坐熱,就又被徐媽媽給請走了。”
“二夫人現在衝去慈和堂了,跟老夫人鬨起來了……”
頓了頓,觀硯嘖了兩聲,賊兮兮地問坐在窗邊的蕭無咎:“九爺,您要和夫人一起去看熱鬨嗎?”
蕭無咎涼涼地斜了觀硯一眼,根本懶得回答,隨手自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乾脆地落在了棋盤一角。
觀硯讀懂了自家爺的眼神——他在說,這有什麼好看的!
於是,觀硯又轉頭去看他們家九夫人,楚明鳶就坐在榧木棋盤的另一邊,半垂著眼瞼,專注地盯著棋盤,一手在棋盒中摸索著,拈起一枚黑子,又扔回棋盒裡,再拈起一枚……
很顯然,他們夫人根本沒在聽。
這時,墨竹從外頭進來了,一把推開了明顯是自己想去慈和堂看熱鬨的觀硯,抱拳稟:
“爺,昨兒袁國舅抬了聘禮去謝家,說要代亡弟迎謝三小姐過門,謝家不肯收聘禮,隻想退親,袁國舅就讓人在謝家大門口敲鑼打鼓地鬨了一通。還是高公公正好去謝家傳旨,袁家的人見勢不對,這才退走了。”
“今早謝副指揮使特意去了一趟國舅府為小國舅吊唁,在國舅府足足待了半個多時辰,才出來。”
末了,墨竹又補了一句:“還是袁府的大管家親自把人送出來的。”
連墨竹都能看出來,謝雲展這次與袁渙應該是相談甚歡,也不知這兩人是私底下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
被推到一邊的觀硯眼睛一亮,問:“爺,您要去國舅府吊唁嗎?”
他的臉上,幾乎是直白地寫著“黃鼠狼給雞拜年”這行字。
“我去做什麼?”蕭無咎淡淡反問,“我與袁家既非故交,也非姻親。”
楚明鳶的右手一頓,原本就要落下的黑子在半空中停滯,瞥了對麵的蕭無咎一眼。
當今的袁皇後是當年尉遲錦為皇帝挑的妻子,非要說,兩家的確算是姻親。
“爺,還有一件事……”墨竹上前半步,又把觀硯扯到了身後,不讓他再搗亂。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楚明鳶,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當著夫人的麵說。
“啪!”
黑子倏然落下,莫名地帶著一股子雷厲風行的殺伐之氣,落子聲清脆利落。
墨竹心尖一跳,就聽蕭無咎慢吞吞地說:
“有什麼事直說,彆吞吞吐吐的。”
墨竹低下頭,說了:“鎮南王使人捎了口信,請爺午後未初到十安樓一敘。”
“說……您若是不去,他明兒就親自來府中,他隻想在回南疆前再見您一麵。”
最後一句話等於是威脅了。
墨竹不敢抬頭看蕭無咎的臉色,九爺看似端方守禮,其實一身反骨,最討厭彆人威脅他,更何況威脅他的人還是鎮南王了。
觀硯十分識趣,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悄悄地溜了。
蕭無咎一言不發,又從棋盒中拈起了一枚白子,那白玉般的雲子在窗口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屋內蔓延起一陣漫長的沉寂。
久到墨竹以為主子不會回答時,才聽到他清冷平靜的嗓音緩緩響起:
“好,我去會一會他。”
……
下午未初,蕭無咎與楚明鳶準時出現在了十安樓的大門口。
現在是國喪,不能飲酒作樂,十安樓將酒幡收了起來,改成了一個迎風招展的茶幡,還在匾額上綴了白綾。
大堂內,茶客寥寥無幾。
鎮南王的貼身內侍張守勤就在大門口等著蕭無咎,忙過來行禮。
“二……蕭探花,縣主,王爺在二樓的雅座等著兩位,請。”
說實話,張守勤沒想到連楚明鳶也一起來了。
鎮南王同樣沒想到,在看到楚明鳶的瞬間微微一個愣神,心想“也好”,就招呼小兩口坐下了。
張守勤親自給三人都沏了新茶,茶香嫋嫋。
“阿淵,你放心,以後他們不會再來煩你了。”鎮南王看著蕭無咎說。
楚明鳶才剛端起茶盅,有那麼一瞬,忽然以為鎮南王是在叫自己,但旋即就想到蕭無咎還有另一個名字——顧淵。
上一世,這個名字如“蕭無咎”般名動天下,隻不過,是以一種不太好的方式。
她是阿鳶,他也是阿淵。
真是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