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鳶驚訝地微微睜大眼。
凡是勳貴子弟婚前大都有通房教他們通曉人事,謝雲展也不例外。
上一世,在她過門前,蕭氏早就將那通房給打發出去嫁人了。
陸大夫人查到這個信息時,也很驚訝,但再一想,蕭無咎生母早逝,又被嫡母蕭老夫人不喜,他的潔身自好似乎也順理成章。
兩個年輕人都不通人事,陸大夫人思來想去還是得給外甥女稍微上堂課。
於是,上一世隻收了本畫冊子的楚明鳶這次又從大舅母這裡得了一些額外的指點。
“咳咳……鳶姐兒,這女子的初夜怕是會不適,他若是弄得你不舒服,你就咬牙忍忍。”
“等過個幾次,你們便能……如魚得水了。”
“夫妻敦倫是人之常情,你也莫要太拘著……明白了嗎?”
陸大夫人努力繃著臉,做出嚴肅的樣子。
四十好幾的婦人隻覺臉上熱辣辣的,心道:幸好她沒女兒,隻這一次……隻這一次!!
楚明鳶捏著畫冊,乖巧點頭。
雖然是第二次待嫁,但在舅母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下,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陸大夫人如釋重負,借著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
陸家妯娌在侯府留了一個時辰,便帶著宮淼告辭了。
“鳶姐兒,明兒我再和你外祖母一起來給你添妝,淼淼先跟我們回去收拾行裝,明兒我再帶她一起過來。”
“我給你的畫冊,你趁著今天得空就好好看。”
“明天楚家三姑六婆、親朋世交都要來給你添妝,還要送嫁妝,有的忙,明晚你還得早些歇息;後天一早怕是天沒亮就得起身……”
“……”
絮絮叨叨地又叮囑了一番,陸大夫人才走了,留下了那本薄薄的畫冊讓楚明鳶好生學習領會。
送走陸家人後不久,天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一直下到一更天,雨還沒停。
楚明鳶獨自窩在小書房裡,正打算聽舅母的話好好學習,不想,那本畫冊還沒打開,外頭碧雲恰在此時來稟:
“大小姐,二少爺來了。”
楚明鳶被嚇了一跳,心虛地將畫冊放進了抽屜裡,動作飛快。
“阿姐!”楚翊興衝衝地掀簾進來了。
他不是空手來的,還搬來了一個足有四尺長的木匣子。
“我知道明兒人多,你肯定沒時間理我,我乾脆提前一晚來給你添妝。”
“你看,這些都是我給你準備的,都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楚翊將他準備的東西一樣樣地拿出來,有短劍,有鞭子,有長弓,還有波斯彎刀等等。
“這是你昨天戴在胳膊上的袖弩?”楚明鳶饒有興致地將一個小巧的袖弩從匣子裡拿起來,把玩了兩下。
“阿姐,這袖弩很方便的,藏在袖子裡,誰都發現不了。”楚翊殷勤地幫她將袖弩戴在了她的右臂上。
“我教你怎麼用……隻要按一下這裡。”
這時,碧雲端著托盤進來上茶,恰好看到這擺了一桌子的兵器,不由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
這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自家大小姐不是要出嫁,而是要去哪個龍潭虎穴呢。
“嗖——”
一支袖箭離弦而出,急速地穿過窗口,射中了庭院裡的一棵杏花樹。
滿樹杏花搖曳,抖落一片花瓣雨。
騷動聲將原本棲息在屋簷下的白色海東青引了過來,興致勃勃地在花雨中飛了半圈。
“阿翊,這袖弩真不錯!”楚明鳶兩眼一亮,激動地轉頭去看楚翊。
卻見少年的眼角微紅,惆悵之意掩也掩不住。
“阿翊,你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哭了?”楚明鳶連忙去摸帕子,想給他擦擦。
楚翊按住了姐姐的手,倔強地抿了抿唇角。
“我才沒哭。”
楚翊強壓下心頭的酸楚,然而,聲音不由自主地略微哽咽,眼圈也紅了三分。
“我隻是舍不得……”
他隻是舍不得姐姐要出嫁了而已。
他與姐姐才剛剛相認,過去十五年,他們住在一個府中,卻宛如陌路人,浪費了整整十五年。
等姐姐出嫁後,她便成了蕭家婦,他再也不能像此刻這般,隨心所欲地想來看她,就來看她。
原來是為了這個。楚明鳶鬆了一口氣,莞爾地摸了摸弟弟的麵頰,“等我安頓好了,就在府裡給你也安排一個院子,你常來住不就行了?”
啊?楚翊傻眼了,訥訥道:“我常去蕭家住?”
這……不太好吧?
聽說蕭老夫人可不是什麼善茬,娶一個兒媳,送一個蹭吃蹭住的小舅子,她能忍?!
楚明鳶從桌上拿起一張字條,遞給他看。
楚翊掃了一眼,眼睛登時一亮:“儀賓府!”
“那你和姐夫豈不是可以分府單過了?”
“姐夫這主意簡直絕了!”
“姐,等國子監休沐時,我一定多去儀賓府看你。”
這下,楚翊也不惆悵了,又變得精神奕奕,絮絮叨叨地與楚明鳶繼續嘮他送的這些禮:
“這袖弩還是不夠輕巧,我和尹適打算再改改,再輕便點,最好一次能裝三支小箭。”
“阿姐,你看這弓,這可是犀角弓,我請兵部的老匠按照你的體型製的,最適合女子了。”
“……”
等楚翊將每一件兵器都介紹完,已是兩更天。
雨停了,他心情大好地走了。
楚明鳶揣著她舅母送的畫冊進了內室。
燈火搖曳,彆無他人。
燈下,楚明鳶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打開了畫冊。
一頁,兩頁。
男女糾纏的身體惟妙惟肖。
這才翻了兩頁,她就像是被火燙到一般將畫冊又合上了,將它藏到了枕頭下。
方才看到的兩頁圖,什麼“龍宛轉”、“蠶纏綿”,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比起上一世,有進步。
楚明鳶闔上眼,自我安慰了一番,不久,她就酣然入睡。
她又夢到了前世的那一天。
她一個人拿著結緣鎖來到清淨寺的姻緣樹下,她又一次拋起了那對寫著她與謝雲展名字的“結緣鎖”。
又一次被那戴著狐狸麵具的白衣青年接住。
他說:“這位夫人,尊夫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