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蕭無咎微微一笑,又重新沏了壺茶,“太子病危,義父打算將婚期再提前兩天,他這會兒已經去侯府與嶽父商議婚期了。”
“還是你義父細心。”尉遲錦歎道。
說起兒子的婚事,她心裡不免內疚:
照理說,本該由她來為阿咎操持親事的。
如今她在這裡躲懶,當甩手掌櫃,婚禮的事全都推給了師兄與阿咎。
“九表叔!”小團子從荷包裡掏出了他的龜殼,激動地晃了晃,“要我幫你算算最近的吉日嗎?”
“幸好你沒選今天,我告訴你,今天可不是什麼好日子,下午申時到戌時必會下雨。”
“這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要是被淋成落湯雞,那多不吉利啊。”
他抬著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蕭無咎,一臉期盼。
“……”尉遲錦莞爾,從小家夥的背後,對著蕭無咎搖了搖頭。
這小子學算卦才一個月,還是個半吊子呢,一半對,一半錯。
蕭無咎揉了下他的丸子頭,隨口糊弄小孩:“我已經請覺遠大師算過了。”
小景忌有些可惜地又收起了他的龜殼,“那……我給你當儐相,陪你去迎親好不好?”
尉遲錦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小忌,你是會吟詩作對,還是會喝酒劃拳?”
“我……我會的可多了!”小景忌小嘴微張,扁扁嘴,接不上話。
心裡有些不服氣地想:他雖不會會吟詩作對,喝酒劃拳,但他會鬨洞房啊!
隨著小團子插科打諢的幾句話,尉遲錦臉上的笑容更盛。
蕭無咎的眉眼柔和了幾分,勸道:“娘,皇帝很快會為景家昭雪,您也可以安心了。”
“我推您回屋休息吧。”
尉遲錦揉了揉發脹的眉心,困意席卷而上,微微點頭。
母子倆其實彼此心知肚明,昨夜她無法入睡不是因為景家,而是因為鎮南王府。
蕭無咎熟練地推動輪椅,眼底一片沉寂冷漠。
不似他,顧策也好,顧湛也罷,對他來說,都是不相乾的陌生人。
但娘親與顧策夫妻二十載,彼此攜手度過了他們人生最璀璨的年華,過去的情分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之後,母子倆仿若無事地閒話家常。
直到蕭無咎離開的那一刻,尉遲錦突然從錦被下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提醒了一句:“阿咎,你要提防白氏。”
戰場上,那些看得見的刀光劍影固然可怕;但內宅中看不見的腥風血雨亦會奪人性命。
當年,她便是太小覷了白氏,才會引狼入室。
“娘,我明白。”蕭無咎溫聲道。
送蕭無咎出門的人依然是小景忌。
看著他策馬離開的方向,機靈的小家夥立即瞧出了不對。
“咦?這方向不是去蕭家的……”
“九表叔這是要去找小嬸嬸嗎?”
“嘿嘿嘿……”
景忌猜對了,蕭無咎的確去了定遠侯府。
然而,他沒料到的是,今日的定遠侯府門庭若市,通往東角門的胡同裡擠著一溜的馬車,隊伍直排到了胡同口。
門房的婆子遠遠地看見蕭無咎,立即殷勤地迎了上來。
親熱地喊著:“大姑爺,大小姐今兒被皇上封為璿璣縣主了。”
“這會兒親朋故舊都得了消息,前來道喜送禮呢。”
“大姑爺要見大小姐嗎?這會兒陸家大夫人與六夫人也在。”
來道喜送禮的人越多,門房得的紅包也越多,因此個個都是紅光滿麵,精神抖擻。
蕭無咎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就聽另一個小廝接口道:“大姑爺來得真巧,令尊剛要走。”
“看!令尊的馬車!”
小廝抬手指向了西角門的方向,蕭無咎轉頭一看,果然見一輛熟悉的華蓋馬車自另一頭駛來。
窗簾掀起,露出蕭尚書慈眉善目的麵龐。
老者戲謔地笑道:“你來做什麼?”
“上來!”
蕭無咎抬眸往侯府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今天原本沒打算來的,隻不過,方才在青蓮觀見過母親後,看到母親言談間無意識中流露出來的悵然,他就想到了靖王府那個落湯雞似的女娃娃。
突然間,他便很想見見楚明鳶。
在義父嚴厲的眼神示意下,蕭無咎終究是乖乖地翻身下了馬,上了馬車。
“回去吧。”蕭尚書吩咐車夫道。
跟著,他用帶著幾分調侃的口吻對幺子說:“按照規矩,未婚夫妻在成婚前三天不可以見麵的。”
說著,他拿出一個空杯子,往桌子上輕輕敲了一下。
今天是三月三十,蕭尚書的言下之意很明顯了,他已經和楚敬之商量好了。
蕭無咎眸底微微一亮,十分識趣地開了一壇酒,給他斟酒。
蕭尚書仰首一口將杯中的酒水飲儘。
從他這個動作中,蕭無咎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
“父親,出了什麼事?”蕭無咎問。
蕭尚書長長歎氣:“我在侯府遇上了謝勳然,他們家也打算將婚期提前。”
“你與楚大小姐的婚期定在四月初二的,雲展與若蘅、楚二小姐的婚期定在初三。”
說到謝雲展與蕭若蘅,蕭尚書的語氣有些複雜。
他反對這門親事,但孩子們長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心思,老二夫婦都同意了。
蕭尚書也懶得為了一個孫女,鬨得家宅不寧。
原來是為了這個。蕭無咎鬆了口氣,在心裡琢磨起:得去一趟欽天監,問問初一、初二這兩天會不會下雨。
初一是送嫁妝的日子,若是下雨,萬一箱籠進水,就不美了……
“父親,”蕭無咎又重新給蕭尚書斟了酒,“樹大分枝,人大分家。您該仔細考慮下了。”
看著酒香四溢的杯子,蕭尚書長長歎氣:“道理是都懂,但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罷了罷了……”
他剛將酒杯送到嘴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對了,陸老將軍馬上就要回京了,也不知道趕不趕得上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