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魚塘裡的兩條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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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靠在路邊停了一會兒,待車輪再次滾動時,車廂內飄起了一股子醉人的酒香。

兩壇子“梨花白”開了其中一壇,蕭無咎親自給兩人都斟了酒。

楚明鳶執起白瓷杯,淺啜了一口。

酒液入口清甜順滑又柔和,梨花獨有的清香以及清冽的酒香在口腔中彌漫開來,餘味悠長,令人驚豔。

“確是一絕。”楚明鳶眼睛一亮,慢慢地品著酒,“我從前隻知十安酒樓的杜康酒、竹葉青釀得極好,倒是今日方知還有這‘梨花白’。”

蕭無咎手裡捏著一個同樣的白瓷浮紋杯,一口將杯中酒水飲儘。

“這‘梨花白’口感柔和清新,正適合女子。”

“酒方還是從前我娘贈予杜老板的,隻要杜老板每年都給她留兩壇‘梨花白’。”

見楚明鳶的酒杯空了,蕭無咎一手拿起酒壇子,給她添滿。

“嘩嘩”的斟酒聲回響在車廂中,伴著他娓娓道來的聲音。

“我小時候有段時間脾氣很大,覺得世上皆是忘恩負義之人,與其來日被人背叛,不如獨來獨往。”

“我娘怕我歪了性子,便帶我去十安酒樓喝‘梨花白’,杜老板是個守信之人,即便他以為我娘死了,但還是在酒樓的後院準備了一間倉庫,裡頭存著給我娘留的那些酒。”

“她還帶我遠赴西北去見景家姨父,想讓我多看看,多瞧瞧。天大地大,世間不止有大裕,還有域外的西勒、北狄、百越等小國,無論哪裡都有惡人與好人,有那等子反咬恩人一口的中山狼,也有姨父那般胸懷家國百姓的英雄豪傑,握瑾懷瑜的端方君子。”

“當時,我們本沒打算與姨父相認的,但愈表哥慧眼如炬,他悄悄跟在我身後,一路找到了我娘與我暫住的客棧。”

說起這件往事,蕭無咎的臉上露出一絲意難平的挫敗。

“那時你幾歲?”楚明鳶“噗嗤”地笑了出來。

酒氣醺得她粉頰暈出醉人的紅暈,大大的鳳眼波光瀲灩,似蕩漾著春水。

“十歲。”蕭無咎眼睫半垂,又給自己的杯子也斟滿了酒水。

聲音低而緩:“我那會兒自詡聰明絕頂,學什麼都輕而易舉,從不把旁人放在眼裡。”

“我娘說,就得由表哥這樣的人給我上一課,教我何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免得我妄自尊大,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總有一天會闖下彌天大禍。”

“說得我好像是什麼混世大魔王似的。”

他側首看著她,撇了下嘴,顧盼間帶著一種慵懶的隨性,微微勾起的唇角恣意又張揚。

像是月色下獨行在雪山間的一頭白狐,高貴而又魅惑。

十歲?楚明鳶捏著酒杯的右手一窒,透明的酒液在杯中蕩起些許漣漪。

她突然想起覺遠大師曾告訴她,蕭無咎十歲那年曾離家出走,一個人偷偷跑去了千裡之外的江南……

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也是由此相識,成了忘年交。

“十歲就敢離家出走,的確脾氣挺大的。”楚明鳶喝著酒,戲謔地看著他。

蕭無咎一怔,立刻就明白了,低笑道:“覺遠這老禿驢,還真是什麼都跟你說。”

他微微笑著,一派清風朗月的端方之態,口中卻說著“老禿驢”這等粗俗之語,顯得有些違和。

他隨意地將手裡的酒杯轉了轉,露出一分戲謔之色。

“你可彆被那老禿驢給騙了,他現在一派得道大師的樣子,實際上,就是個沒臉沒皮、唱念俱佳的主。”

“不似姨父與表哥是真正的端方君子……”

“即便姨父冤死,景家滿門被誅,表哥依然如此,不願以殺止殺,他要光明正大地為景家洗雪沉冤。”

“我,就不同了。”

蕭無咎眼底掠過一抹冰冷的戾氣,再次舉杯,將杯中酒水一飲而儘。

轉瞬之間,眼底又恢複了平靜。

楚明鳶看著與她僅僅相隔三尺的蕭無咎,將他那細微的表情變化看得清清楚楚。

這還是第一次他真正對她敞開了一點心扉。

他的心底似乎沉睡著一頭凶獸,恨不得毀天滅地,但他在這世間猶有牽絆……

就像她,阿翊便是她在侯府唯一的牽絆——為了阿翊,她行事就不得不留有一分底線。

這時,馬車突然緩了下來,楚明鳶放下酒杯,信手掀開了窗簾,便聽外頭的碧雲小聲說:“大小姐,奴婢看到謝大公子了。”

謝雲展?楚明鳶微微蹙眉,心道:真是晦氣!

她正想說不用理他,碧雲又道:“還有,那位王傳臚。”

楚明鳶剛要放下窗簾,動作又頓住了,饒有興致地望向了侯府的大門口。

她讓王二丫鼓動王照鄰今天來侯府,是打算讓謝雲展認識一下楚明嬌養的這條魚,但並不是以現在這種方式。

不過,這樣也挺有趣的。

也不必楚明鳶再吩咐,碧雲就讓車夫把馬車停在了隔壁的一條胡同裡,借著樹蔭藏起行蹤。

這個距離正好能聽到謝雲展那邊的動靜。

此刻,鬆鶴街上沒有其他行人,安靜又空曠。

“你是王傳臚吧?”謝雲展騎在馬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一襲青色直裰的王照鄰,“你是定遠侯府可是有什麼事?需要我為你通傳嗎?”

“不必不必。”王照鄰連連擺手,故作鎮定地說,“我是來此見楚世子的,既然世子不在,那我就告辭了。”

謝雲展騎在馬背上,比王照鄰高出了一大截,王照鄰需要極力仰首,才能與馬背上的人四目對視。

這種仰視的感覺令他覺得非常不適。

京城這些個勳貴子弟個個出身顯貴,一出生,不需要任何付出,就已經站在山巔之上,擁有他夢寐以求的一切——身份、財富、權勢以及嬌妻。

而他呢?

他必須傾儘所有,嘔心瀝血,才能成為人上人。

可即便如此,他的妻女,他的家人,依然令他覺得抬不起頭來。

“王傳臚留步。”身為錦衣衛的直覺告訴謝雲展哪裡不對,他出聲喊住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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