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盞茶時間,南城兵馬司的官兵率先策馬而來,錦衣衛隻比他們慢了一步,兩隊人馬皆是聲勢赫赫。
他們行事一向跋扈,也不管百姓是何反應,就先將藥行街以及前後的兩條街封鎖了起來。
封鎖圈裡的人暫時出不去,外頭的人一時也進不來。
小國舅袁瀚眼尾以及右臂上的外傷已經由隔壁百草堂的大夫簡單處理過了,但頭發蓬亂,衣衫破損,依然狼狽不堪。
錦衣衛以及南城兵馬司的到來令他覺得安心了不少,也不用小廝再給他當擋箭牌了。
他頤指氣使地喊著:“你們都給本國舅仔細搜,這一次絕對再不能讓景愈給逃了。”
“要是這次還拿不下人,本國舅唯你們是問。”
也不用他說,錦衣衛已經氣勢洶洶地沿著藥行街展開了搜查……
一時間,周圍人心惶惶,頗有幾分風聲鶴唳的味道。
西勒三王子拓跋嵬的手裡還捏著那支金翎箭,時不時地垂眸去看,眼神越來越陰翳……
心裡暗罵這些大裕人真是廢物,景愈之前中了金月蓮之毒,等於就是個廢人,可他們竟然連一個廢人也看不住。
顧湛根本不在意景愈,腦子裡還在想他那個素未謀麵的二弟“顧淵”,心神並不安寧。
“啪!”
隔壁傳來一陣刺耳的碎瓷聲,把他從混亂的思緒中喚醒。
他擰了擰眉,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卻見是一個錦衣衛撞到隔壁藥鋪裡的茶幾,將茶杯砸了個粉碎。
藥鋪裡的掌櫃與夥計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顧湛忽覺煩躁不快。
他是堂堂鎮南王世子,為何要像這些愚民一樣被錦衣衛困在這裡。
“兩位殿下,”顧湛對著二皇子與四皇子拱了拱手,隨口托詞道,“我還有事在身,就先告辭了。”
兩位皇子互看了一眼。
緝拿景愈的事,與鎮南王府並不相乾,繼續留著顧湛也無甚意義。
二皇子顧昀正要應,卻聽拓跋嵬搶先一步道:“誰也不許走!”
拓跋嵬的語氣十分強勢,掀了掀眼皮,對上顧湛不快的眼眸,眼神中小心地藏著一絲審視。
除掉景家後,大裕朝還餘三位名將,南疆的鎮南王,閩州的陸老將軍,以及今上的姑母鳳陽大長公主——據說,那位大長公主年過花甲,二十年不曾上過戰場,已不足為懼。
難得他今天偶遇鎮南王的繼承人,自是要會會此人。
拓跋嵬冷哼了一聲,一手指著顧湛,用那口彆扭的大裕話又道:“誰知道……你與景愈是不是同謀?!”
“你堂堂鎮南王世子,今天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還有,這位楚大小姐又恰巧用海東青吸引了我們……”
拓跋嵬故意做出傲慢多疑的樣子,目光在顧湛與楚明鳶之間來回掃視著。
楚明鳶早就素問堂裡坐下,此刻正優雅地喝著茶,對外麵的喧囂全不在意,頗有幾分榮辱不驚的氣度。
“是啊。”袁瀚附和道,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顧世子怎麼會來這家小小的素問堂?”
“你若是身子不適,請太醫去王府不就成了?”
兩位皇子本來覺得拓跋嵬的猜測牽強附會,畢竟方才他們看得清清楚楚,是小國舅先主動找楚明鳶搭話,才會有後續這一連串的齟齬。
但此刻聽小國舅這麼一說,又不免對著顧湛投以狐疑的目光。
顧湛臉都黑了,再一次後悔今天衝動地跑來找楚明鳶,忙不迭解釋道:“是父王的足痹之症發作,前些日子來這素問堂瞧過大夫,我隻是來問問。”
他負手而立,做出一派問心無愧的樣子。
拓跋嵬眸底一亮,將手裡的那支金翎箭攥得更緊,唇畔露出一絲躍躍欲試。
心道:這還真是意外之喜了。
原來那位在南疆威名赫赫的鎮南王得了足痹之症!
楚明鳶朝他們的方向望了一眼,暗暗搖頭:
都說虎父無犬子,然,那位鎮南王之子卻無其父半點風采,竟在敵國跟前毫不設防地暴露了鎮南王的病情。
該說他心思單純呢,還是蠢不可及呢?
也難怪上一世麵對百越大軍,他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後來更是死在了他親弟弟的刀下……
正想著,藥行街的一頭傳來一陣喧囂聲,似有人正突破錦衣衛與南城兵馬司的封鎖朝這邊行來。
袁瀚蹙眉,狐假虎威地對著四皇子的一名侍衛喝道:
“你去看看,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擅闖錦衣衛的封鎖?!”
“將人速速拿下!”
他的眼角、右臂的傷口都在疼,心裡還憋著一口氣,打算殺雞儆猴,也讓楚明鳶看看得罪自己的下場……
“好大的威風啊!”
不遠處,一道熟悉得不得了的男音鑽入袁瀚耳中,嚇得他那雙因為酒色而渾濁的眼眸瞪得老大。
袁瀚慢慢地,怯怯地循聲望去,三四丈外,他哥袁渙那張威儀的臉龐映入他的眼簾。
“大哥。”袁瀚乾巴巴地喚道。
話音剛落,就聽熟悉的鷹唳聲響起,停在屋頂的白色海東青展翅朝袁渙的方向飛去。
袁瀚被這頭海東青撓出了心理陰影,喊道:“大哥,小心那頭……”
然而,白色的海東青從袁渙的頭頂上方掠過,飛向了四五步外的另一人,收起雙翅,穩穩地落在了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馬上,“啾”了一聲。
比起此前殺氣騰騰、人擋殺人的凶猛樣,此刻的海東青竟然顯得有些軟萌。
“乖。”黑馬上,一襲月白直裰的蕭無咎在愛寵的頭上讚賞地摸了一把。
袁瀚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他突然知道楚明鳶的這頭海東青是怎麼來的了。
蕭無咎,又是蕭無咎!
袁瀚的眼睛差點沒噴出火來,指著蕭無咎問他哥:“大哥,你怎麼會和蕭無咎在一起?!”
袁渙看了看形容狼狽的弟弟,微微蹙眉,解釋了一句:“我和蕭探花恰好在附近的十安酒樓喝酒,聽到這裡刺客,就一起過來了。”
他這句話與其說是對著弟弟,不如說,是解釋給二皇子與四皇子聽的。
頓了頓,袁渙問:“阿瀚,你怎麼會搞成這樣?”
他心想:錦衣衛不是說,被景愈行刺的人是西勒三王子拓跋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