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您還要騙我?!”
洛明珠從榻邊站了起來,兩眼發紅地看著顧湛,轉瞬間,憤怒又化為了委屈。
“您曾經親口告訴我,那塊環佩隻有您和當今皇上才有。”
“這世上隻得兩塊而已。”
“可現在,我在另一個人身上也看到了那塊雲龍環佩,如果不是您的,總不會……是皇上把環佩送給那個小賤人了吧!!”
說著,一行清淚滑下洛明珠的眼角,鼻頭哭得微紅,哽咽著又道:“您若是有了新歡,直言告訴我便是,我又不是世子妃那般拈酸吃醋的人……”
顧湛被她哭得有些煩躁,也起了身,一手攬住她圓潤的肩膀,“明珠,是你看錯了吧。”
“我那塊環佩真的摔碎了,我正打算找家好些的首飾鋪子修一修,做成金鑲玉的樣子。”
“至於皇上,那就更不可能了……”
顧湛想說,他跟宮裡的內侍打聽過,皇帝好些年都沒有戴過那塊環佩了。
“我是不可能看錯的。”洛明珠篤定地說道,“倘若真的摔碎了,那環佩的碎片呢?”
顧湛真不明白,從前一向貼心的美人兒怎麼突然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不依不饒了。
莫非因為她懷了身孕?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正想吩咐小廝回府去取那枚摔碎的環佩,話到嘴邊,突然間,腦子裡掠過了另一種可能性。
一瞬間,顧湛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了似的,瞳孔收縮。
“明珠,”他雙手捏住了洛明珠的雙肩,手指無意識地加重了力道,“你真的確信, 你看到了有一個小姐佩戴著雲龍環佩?”
“痛……”洛明珠露出吃痛的表情,眼眶中的水霧更濃了,“世子爺,我是真的看到了!”
“快說!你在哪裡看到的?”顧湛心急如焚地追問道,劍眉緊鎖。
洛明珠有幾分倔脾氣,見顧湛這般著急的樣子,反而不想說了,下巴倔強地抬起,轉過頭,不看顧湛。
守在外頭的翠衣丫鬟聽到裡麵的動靜,掀簾走了進來,好聲好氣地說:“世子爺,您弄痛我們夫人了。”
“那人是素問堂的女東家。”
“是奴婢和夫人一起看到的,她身上就戴著和您那塊一模一樣的雲龍環佩,是極品的羊脂白玉。”
顧湛終於鬆開了洛明珠的肩膀,臉色急速地變了好幾變。
那深褐色的瞳仁中,翻動著異常強烈的情緒。
有震驚,有不安,有恐懼……甚至還夾著一絲絲的絕望。
在這個世上,除了他與今上外,還有第三人擁有那塊雲龍環佩——
那就是尉遲王妃腹中的那個孩子,也是他生死不明的弟妹。
顧湛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怎麼會?十九年了,那個孩子居然還活著……”
聲音輕得唯有他自己能聽到。
他本想再問那位女東家多大年紀,是不是十九歲上下。
可話到嘴邊,終究是咽了下去。
茲事體大,顧湛不想對著一個外室透露太多內情,匆匆丟下了一句:
“明珠,我還有要事,今天先走了。”
話沒說完,顧湛就像一陣疾風似的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後方的洛明珠一邊跺腳,一邊喊了聲:“世子爺!”
可心事重重的顧湛恍若未聞,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隻留下那道繡著大紅牡丹的門簾搖曳不已。
洛明珠又跺了跺腳,用手指拭了拭眼角的淚花,火冒三丈道:“定是素問堂的那小蹄子勾走了世子爺的心。”
翠衣丫鬟絞儘腦汁地試著安慰自家主子:“夫人,許是世子爺不慎將那雲龍環佩遺失,被素問堂的女東家撿到了呢?”
她心知不太可能。
若僅僅是這樣,世子爺方才又怎會那般失態?
“你就彆哄我了。”洛明珠又用袖口拭了拭淚,“男人都是這樣的,喜新厭舊,從前周郎是如此,如今世子爺也還是如此。”
門簾又“簌簌”地搖曳了兩下,便歸於平靜。
洛明珠的表情也冷靜了下來,吩咐道:“翠鶯,你讓人跟著世子爺的馬車,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要事’。”
“夫人放心,奴婢這就讓阿兄悄悄跟過去看看。”丫鬟翠鶯屈膝福了福,就趕忙從內室出去了。
此刻,顧湛已經上了停在宅子外的一輛黑漆平頂馬車,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隔著馬車的窗簾,他的小廝在外頭小聲地稟:
“爺,小人剛找洛夫人的車夫打聽過了,那素問堂就在這附近的藥行街上,隻隔了兩三條街。”
顧湛當即道:“去藥行街看看。”
話落之後,馬車就緩緩駛動,徑直駛出了葫蘆巷。
顧湛思緒極亂,一邊揉著發脹的太陽穴,一邊喃喃自語:“難道王妃還活著……不不,不對。”
他隨即就否決這個可能性。
“王妃若是還活著,沒道理不回鎮南王府的。”
“又或者,王妃遭逢大難,誕下孩子後,就去了……那個孩子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洛明珠方才說,那枚雲龍環佩在一個女子的身上。
若王妃誕下的是位小姐,倒也不足為懼。
父王頂多便是為她請封一個郡主的頭銜,就算皇上愛屋及烏,最最多便是封個公主,危及不到他的地位。
這麼一想,顧湛全身放鬆了一些,閉目養神,身子隨著馬車微微搖晃。
馬車拐過兩條街後,馬車停在了路邊的一間茶樓前。
小廝又走到了窗邊,對著馬車裡的顧湛稟報:
“爺,素問堂到了,就在街對麵。”
窗簾被顧湛用兩根手指挑開了一角,目光投向了街對麵的醫館。
這醫館看著不算大,但能開在京城的繁華地帶,至少意味著這位女東家的日子過得還不錯,不是普通的寒門女子。
“啊!”小廝突然驚呼了一聲,“爺,您快看,是張公公。”
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小廝的聲音壓得很低,身子也謹慎地縮到了馬車後,生怕被街對麵的人看到。
被小廝這一提醒,顧湛也看到了站在藥櫃旁作常服打扮的張公公。
“張守勤,他怎麼會在這裡……”
張守勤是父王的貼身內侍,自皇子時期,便在宮裡服侍他,整整四十年,也是父王最信任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