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座內的楚明鳶與蕭無咎循聲望去。
門口,一個二十餘歲油頭粉麵的青年自以為瀟灑地搖著一把折扇,滿眼輕浮地打量著室內的二人。
他的目光在楚明鳶眉目如畫的小臉上流連再三。
外頭,還有一個賭坊的小二不近不遠地跟在青年的後方,暗暗捏了把冷汗。
“原來是小國舅。”蕭無咎不冷不熱地說道。
楚明鳶同樣認得此人,這是當今袁皇後的弟弟,袁瀚。
袁瀚還有個人稱“袁國舅”的大哥,頗得皇帝的看重。
“相請不如偶遇,難得遇上,探花郎,不如我們一起喝兩杯?”袁瀚不請自來地走進了雅座。
他興致勃勃地看著蕭無咎。
從前,人人都說,蕭無咎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完美如謫仙。
他就想著,哪有人這麼完美無缺的,這蕭無咎必有其陰暗見不得人的地方。
哈哈哈。
原來蕭無咎不僅會進賭坊,還好男風,也就是一個俗人而已。
不想,蕭無咎卻是道:
“可惜了,我們要走了。”
蕭無咎半點不給袁瀚麵子,又對楚明鳶說:“看夠了的話,我們走吧。”
楚明鳶點點頭。
她今天的目的達成了,無需再留。
她同樣不想與這位風評不佳的小國舅扯上關係,表現得異常乖順。
袁瀚的臉瞬間黑了。
他是皇後幼弟,皇帝也視他如親弟弟,多有照拂,也因此,滿京城的人對他都是客客氣氣,從來沒有人敢下他的麵子!
“蕭無咎!”
袁瀚對著蕭無咎直呼其名,抬手指著他的鼻子,“彆給臉不要臉!”
“你不過是七品的芝麻小官,還不是仗著你有個尚書爹!”
“的確。”蕭無咎麵不改色地輕輕撣了下袖子。
“我蕭家家教甚嚴,家父常教導我,莫要與皇親國戚家的浪蕩子弟為伍。”
“萬一遇上了,那就退避三舍,免得惹禍上身。”
楚明鳶努力忍著笑。
她相信這話很可能真是蕭尚書說的。
隻不過,怕是蕭無咎年幼時得到的教誨了。
看來,蕭無咎的確是非常厭惡這個袁瀚。
楚明鳶心念一動,突然想起彈劾景如焰大將軍通敵賣國的奏折,應該就是出自袁瀚的長兄袁國舅之手。
也難怪蕭無咎討厭袁家人。
兩人從袁瀚身邊走過,袁瀚氣得臉都扭曲了。
“蕭無咎,站住!”
他想去攔蕭無咎,目光突然落在楚明鳶修長光潔的脖頸和秀美的下頷線上,頓了頓。
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敢情這不是個小倌,而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家。
嗬嗬嗬。
更有趣了。
袁瀚眼底掠過一抹惡意。
他閃電般出手,想去扯楚明鳶的衣袖……
腦子裡想著:若是將這位小姐的整條袖子都撕扯下來,露出一條白生生的胳膊,她會不會羞憤自絕?
眼看著他的手指距離楚明鳶的衣袖隻有一寸,卻見對方微一側身,同時手裡的折扇重重地在他手腕上敲了一下。
袁瀚痛呼一聲,狼狽地收回了手。
“賤人!”
他對著楚明鳶怒罵,燃著怒火的俊臉變得扭曲。
伸出手,又想去抓楚明鳶的胳膊。
楚明鳶抬起腳,正想狠狠踹他一腳,可蕭無咎快她一步。
一腳狠狠踢在袁瀚的小腿脛骨上。
錐心之痛讓袁瀚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跌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瞪著蕭無咎。
“蕭無咎,你敢踹我!”
蕭無咎往前一步,將楚明鳶護在身後,低聲對她說:“他會向皇上告狀的,你不想皇上宣你問話,還是讓我來。”
楚明鳶半點不想麵聖,默默地後退半步。
倒在地上的袁瀚抱著小腿,哭嚎不已:
“蕭無咎,你死定了!”
“你無故毆打朝廷命官,我待會兒就進宮麵聖,非要讓皇上好好罰你,還有這小賤人不可。”
“你這七品芝麻官就彆想當了!”
“既如此……”蕭無咎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地的袁瀚。
他半垂的眼瞼在眼窩投下淡淡的陰影,唇角似笑非笑,顯得莫測高深。
那冰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眼底儘是冷漠與殘酷。
“那我不趁此機會多打幾下,似乎有些吃虧。”
他抬起腳,又狠狠踹了袁瀚一腳。
接著,一腳踩在了袁瀚臉上。
往下碾壓……
袁瀚的臉都被踩得變形了,痛得眼淚鼻涕齊流。
起初他還嘴硬,但隨著臉上的痛感不斷地加劇,嘴裡更嘗到了鮮血的鹹腥味……
他再也壓抑不住恐懼,求饒道:
“饒了我吧。”
“我不去告狀了,還不行嗎?”
因為劇痛,他的聲音變得含含糊糊。
但蕭無咎依然沒鬆開腳。
這時,後方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近,一道粗獷的男音隨之響起:
“蕭老弟,給我一個麵子,放過袁小國舅一次吧。”
身形高大、留著大胡子的錦衣男子客客氣氣地對著蕭無咎抱拳。
他也是擔心袁小國舅在這裡出事,他們賭坊會被袁家遷怒。
心裡暗歎這位袁小國舅真是沒眼色。
惹誰不好,非惹這位煞神。
蕭無咎這才慢吞吞地挪開了腳,似笑非笑。
“那我給傅老板一點麵子。”
他看也不看地板上的袁瀚,對著楚明鳶說:“我們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樓。
“小國舅,您還好吧?”
傅老板連忙親自將袁瀚從地上扶了起來,殷勤地賠著笑。
卻被站穩後的袁瀚重重地一把推開。
“沒用的蠢貨!”袁瀚遷怒地罵道。
他的發髻鬆散了一半,衣衫淩亂,臉上的眼淚、鮮血混成一團,狼狽不堪。
“蕭無咎。”他又咬牙切齒地看著蕭無咎離開的方向,“小爺我一定要讓你好看!”
蕭無咎與楚明鳶走到了賭坊的大門口,侯府的馬車就等在外頭,碧雲翹首以待。
見主子平安歸來,她鬆了口氣。
蕭無咎親自扶了楚明鳶上車,道:“我要進宮一趟,就不送你回去了。”
“慢走。”楚明鳶也不問他為什麼進宮了。
顯而易見,自然是惡人先告狀了。
頓了頓,她終究良心過意不去,問了一句:
“皇上不會責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