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一大箱的習題集、試卷和草稿紙擺在眼前。
蘇老看到的是少年勁挺的筆力，筆走如遊龍，行雲流水，彰顯少年胸有山河溝壑的霸道，同時筆鋒清冽字跡沉斂，滿紙的銳氣可收又可放，見其修養內涵。
更可貴的是少年循循善誘。
他從兩種不同字跡的交錯，讀出少年教他家笨蛋小迦妮解題的思路，而不是簡單敷衍地告訴她答案。
少年日複一日孜孜不倦，才有了小迦妮後來的成績突飛猛進吧？
“不錯不錯，小遲這字寫得好！！老頭子我是越看越喜歡。”
遲域的關注點在那些貼得整整齊齊的小花字上。
【遲域給我講的第一張數學試卷，我！要！珍藏到永遠！！嘻嘻嘻】，後麵寫了日期，精準到當天的幾點幾分。
【遲域說我如果不馬虎，這張卷子還能多考20分，嗚嗚嗚……他表情有點凶，這樣凶也很戳我】，後麵畫滿大大小小的一堆愛心。
【遲域講題好帥唔，大題簡單其實我會做了還假裝不會去問，他好像看透了又好像沒看透，給我講了三遍啊啊啊】
【遲域好會講，這麼難的題他畫條輔助線我就懂了哇彆人都還看不明白，我是不是被遲域教得很聰明了呀？我好開森！！】
遲域長遲域短，全是遲域遲域………
寫了一張又一張。
貼在做舊的習題集、試卷，還有草稿紙上。
精巧的小字貼。
字裡行間，黏滿了少女的情愫，隨處可見她的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遲域捏著卷子翻看，指尖輕微顫動，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來，他眸色越來越暗，八風不動的俊臉生出了表情，唇角漸漸彎出了極其清淺的弧度。
就那麼掛著。
蘇迦妮無比煎熬，她從前的暗戀赤果果地被擺在人前，還是擺當事人麵前，簡直不要太炸裂！！
她見遲域轉過頭來，眸色幽沉，牢牢盯著她，看得她毛骨悚然，救命啊！終於被他發現她如此病態，連他寫過的草稿紙都不放過嗎？
蘇迦妮抿了抿燥到發乾的唇，趕忙解釋。
“就，我們搬家你知道吧？京市的那棟彆墅以後我和我媽媽都不住了，就清理東西。”
“然後，這些試卷其實我都不要了，都要丟掉的了，但是我媽媽她不知道，就從京市搬了過來……”
“我，我等下就讓收廢品的王阿姨過來收走。”
遲域盯牢她，聲音清冷，語氣意味不明，“不要了？”
“對，不要了。”
“真不要？”
“真的！！”
“好。我幫你處理。”
欸？
這時，小洋樓外傳來車聲。
聽起來有個兩三輛。
遲域的手機震動，他接了。
“嗯。等著。”
一分鐘後。
蘇迦妮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何叔和遲家的三位黑衣保鏢，此時，他們人手一個盒子，整齊地在鐵欄外列隊。
蘇迦妮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遲家人上門做客，從來不會空著手。
她立刻就意識到這些可能都是遲域要送給她外公的。
蘇迦妮扯了扯遲域的袖子，聲音很小也很急促，“我外公最討厭彆人給他送禮，彆以為你跟他下過棋，他就給你麵子，不會的。外公他會拿掃把趕你出去！！要不你讓他們先回去？”
“嗯。”
遲域側著頭看她，“有所耳聞。”
自然就有備而來。
遲域送的漢白玉棋盤。
蘇老挺喜歡。
送的醫書手稿。
蘇老戴上眼鏡看，愛不釋手。
送的兩大盒藥材。
蘇老雙手捧起，眼神癡迷。
難為他還能分出神來朝他們揮手，“小迦妮，不是說趕時間？你快回學校去呀。出去幫我把門關好囉。”
蘇迦妮沉默。
獨棟小洋樓大門外。
遲域勾唇低聲，“擔心我被趕出來？”
什麼跟什麼。
蘇迦妮咬牙切齒，“沒有！”
遲域看向何叔，“客廳裡有幾個打包好的箱子盒子，她不要的雜物，讓他們搬出來，處理下。”
何叔聽出他話裡的輕重，笑眯了眼問，“少爺，搬出來的東西處理到哪兒去才合適？”
“我的客廳。”
“京市常住的那套，還是蘇市的這套？”
“蘇市。”
？？
遲域什麼時候在蘇市有住宅了？
蘇迦妮記得前世遲域房產遍地，但在蘇市這邊應該是沒有的啊。
而且。
他處理的方式，就是把她的“雜物”搬到他那裡？搬到那去做什麼？就不能，直接當廢品賣了嗎？
蘇迦妮想問又抿緊唇，沒再吱聲。
回蘇醫大的車上，她整個人都還是麻的。
她堅持隔一條街下車。
遲域跟著她下車，她要從側門進，他就跟她走在偏僻安靜的側門小路。
新年伊始的蘇市，路邊的樹還是綠的。
路上落葉很少，路麵打掃得乾淨整潔。
白色球鞋一踢一踢地往前走，黑色球鞋不緊不慢地跟著，兩雙鞋安安靜靜地從路麵踩過。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側門快到。
蘇迦妮停下來，眼神飄忽著沒敢看遲域，“就送到這吧？”
“嗯。”
遲域淡淡地應了聲。
蘇迦妮轉身想走，手腕被他拉住。
“？？”
“蘇迦妮，擁抱一下，這個尺度你能接受嗎？”
她沒答。
他當她的沉默是默許，手臂攏上來，頎長的身影罩住她，擁住。
“就給我抱一下。”
“彆躲，嗯？”
他抱住她，不緊也不鬆。
仿佛天地倏然安靜，整條街的樹和路過的風，都靜靜地看著那個挺拔的少年將那個軟甜的女孩擁進懷裡。
蘇迦妮下意識居然是想伸手回抱他！她忍住。
他沒抱多久，很快就放開了她。
清冷好聞的氣息鋪天蓋地朝她襲來，又纏繞著黏著離開。
他鬆開懷抱，卻沒鬆開她的手。
他力氣很大，沒給她掙脫的機會。
蘇迦妮想走也走不了，沉默之中，她不得已抬頭去看他。
遲域垂著眸，跟她對視，他墨色的眸如玉般淨潔清寒，她的桃花眼黯淡無光躲躲閃閃，他眼神纏緊她，動了動薄唇。
“蘇迦妮，辜負真心的人會被天打雷劈，我不想天打雷劈。”
神特麼天打雷劈！
她才是晴天被雷劈啊啊！
為什麼前世高冷的遲域，會變成這樣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