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帳的威爾上校,此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煩悶。
因為按照羅克希目前的計劃,如果他坐視不管,那麼帝國軍肯定會因為109師的回援,而陷入前所未有的絕境。
倘若他主動傳遞情報,那麼屆時他也將因為情報的泄密,而被羅克希列入敵軍間諜名單之中。
“並且,最關鍵的是,哈桑組長壓根就沒有告知自己接頭人的身份,除了一句對應的接頭語外,自己根本沒有主動傳遞情報的能力啊!”
這他媽不完犢子了麼?
威爾越想越感到煩悶,就在他思索自己要不要嘗試在行軍途中買通一名村民,將此次任務的情報傳送出去的時候。
伴隨著一陣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獨立1營的一名名為埃利奧特·維恩的通訊兵卻走了進來,接著向他彙報道:
“報告營長,獨立1營人員已經整備完畢,隨時可以出發,請您指示!”
“……物資都準備好了麼?”
“已經準備好了,營長。”
“……很好,即刻出發吧。”
威爾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按照自己的計劃嘗試冒險為約翰呈送情報的時候,他卻注意到,麵前的埃利奧特卻並沒有做出離開的動作,反而在用一種莫名的眼神注視著他。
接著對方便說出了一句讓他瞳孔緊縮的話語:
“不過,營長您的私人物品確定真的不需要整理一下嗎?比如,那本教典?”
埃利奧特微微一笑,隨後在威爾警惕的目光中,在胸前擺出了一個撫胸禮,接著滿含深意地開口道:
“另外,威爾營長,‘秋天快到了,花兒都會開始慢慢凋零’,不得不說,這真是讓人惋惜的一件事,不是嗎?”
“!”
聽著這句隻有自己,哈桑以及那個代號為鼴鼠的接頭人才知曉的密語,這一刻,仿佛終於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威爾眼底的戒備緩緩消散,但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
而是快步來到營帳外,發現士兵不知何時儘數撤離,整個營地目前隻有他們兩人後,他這才鬆了口氣。
轉而神色複雜地看著麵前的埃利奧特,心頭百感交集地說出了那後半段密語:
“‘無需對此傷懷,春天到來後花兒便會再次盛放’。”
聽到密語的埃利奧特臉上緩緩露出一抹笑容,隻是還沒等他開口介紹自己的身份,對麵的威爾仿佛想到了什麼,當即臉色鐵青地打算翻找自己營帳中可能存在的監聽裝置。
但還沒等他開始行動,對方便製止了他:
“放心吧,威爾先生,早在半小時前,我就已經對您的營帳進行了排查,確認沒有找到任何監聽裝置和術式。”
迎著威爾驚愕的目光,埃利奧特微微一笑,接著將手上還在不斷閃耀著的代表獨有術式回路的法陣呈送到了對方麵前:
“另外,在您抵達前的十五分鐘,我就已經通過獨有術式在營帳二十米內展開了感知結界,此地已經確定隻有你我兩人,因此,目前這處營帳是絕對安全和保密狀態,您不必如此擔憂。”
“不過,說起來您的特工技能還蠻生疏的,畢竟這種事情您應該早點想起來才對,當然,考慮到您半路出家的情況,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埃利奧特打趣了對方一句緩和了下緊張的氣氛,但在想到昨晚自己從黃鸝組長給出的加密通訊器中,接收到的來自長官下達的任務指令後,他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弭,轉而沉聲朝威爾開口道:
“雖然目前距離正常整備時限還有整整十分鐘,不過,考慮到極限時間可能會引起懷疑,因此關於敘舊的瑣事還是讓我們後續再談吧。”
“昨晚,我於深夜收到了來自前線長官的命令,長官要求我嘗試獲取盟軍目前的行動計劃,對此,威爾少校您是否有所了解?獨立1營接下來的任務是否和盟軍的計劃有關?”
“羅克希打算派出502師全師趕往西部戰線,閃擊塔爾讚濕地並與第三獸人軍團109師彙合,從而讓其協助進軍幽暗回廊。”
威爾緩緩壓下心頭的疑惑和震驚,在一陣糾結後,他最終還是在埃利奧特審視的目光中,語氣複雜地說出了實情:
“1營目前收到的指令是前往‘大風坡’阻擊帶,嘗試阻擊帝國可能分兵對502師展開襲擊的部隊。”
“還有其餘的情報嗎?”
“目前我知曉的就隻有這一個情報,另外,我本人或許已經登上了羅克希的懷疑名單之中了。”
迎著埃利奧特驚愕的目光,威爾輕歎了口氣,接著苦笑著搖搖頭道:
“不過在自願成為特工後,我就已經預感到了這個場景,因此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隻求您在彙報情報的時候,可以順手為我向約翰長官帶上一句話。”
威爾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語氣誠懇地請求道:
“我知道,為了勝利,帝國不得不派軍前往阻擊502師,而我本人也會因為泄密,而在502師被襲擊後被槍決。”
“但看在我為冒險傳遞情報的份上,我能否請求約翰長官在我戰死後,委托黃鸝組長將我的家人安全送往帝國呢,鼴鼠先生?”
“您的需求我已知曉,我會向長官彙報的。”
似乎沒想到威爾這枚本就出身於第五軍團的嫡係成員,居然會這麼快便被啟明星懷疑上,埃利奧特不由得微微皺眉,同時心頭也加強了警惕。
但考慮到那位長官下達的命令是獲取敵軍全部的行動計劃後,埃利奧特還是忍不住追問道:
“確定沒有其他情報了嗎?您要不要再仔細想想?”
“我獲取到的情報的確隻有這些……”
威爾無奈地歎了口氣,但旋即仿佛想到了什麼,他微微一頓,接著遲疑道:
“不過,在我前往接受任務前,還有一個人前往了羅克希的指揮營帳,對方是501師2旅的旅長,戴維斯·巴赫特。”
“雖然我並不清楚對方執行的是什麼命令,但在對方在離開前,貌似手中拿著一份文件,估計是有獨立任務要去執行。”
“另外,除了我們兩個之外,以我對羅克希的了解,對方大概率還會布置更多的後手。”
“所以,如果您有監聽的手段的話,不妨去嘗試監聽一下503師的電台內容,或許會有收獲也不一定。”
“501師2旅,以及503師麼,我知道了,感謝您提供的情報。”
埃利奧特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隨後在威爾百感交集的目光中,朝著對方敬了個軍禮,語氣敬佩而肅穆:
“雖然您的出身存在一些詬病,但您本次所做出的奉獻和犧牲,必將會得到帝國的認可,而我想以那位長官展現出來的公正和無私的精神,他應該不會拒絕您最後的請求,所以,您可以放心執行任務了。”
“最後,願帝國的光輝與您同在,威爾先生。”
“……願帝國的光輝與您同在,埃利奧特先生。”
兩人沉默地對視一眼,接著便默契地恢複了往常的狀態。
轉而一前一後地朝著待命的獨立1營走去。
“嗒!”
……
“果然,還是分兵了麼?”
中午十分,聽著來自加密通訊裝置中傳來的情報內容,位於指揮營帳內的約翰當即微眯起雙眼。
事實上,對於威爾會被羅克希懷疑的這種情況,他早有預感。
隻是他並沒有想過會如此提前。
畢竟,無論是威爾的出身,還是對方在第五軍團內從軍的資曆,都足夠證實對方對維多利亞王國的忠誠。
但即便如此,羅克希卻還是對他產生了懷疑。
以約翰的了解,對方會做出這種判斷,已然證明了對方將他當成了比對方更強的怪物。
因此才會選擇拋卻常理,選擇以情況最壞的程度去分析情報,並以此為基準製定任務。
而這也意味著,對方將由原本最普通的雙重博弈,進入到第三重,甚至是第四重,通過大量下達獨立作戰指令,將信息情報分散展開。
直到決定勝負的行動到來之前,在她的指令下,所有執行任務的部隊都將無從知曉自己這支部隊的真正目的所在。
通過這種複雜的指揮方式,大量消耗心力進行複雜的指揮,來極大的削弱間諜情報傳遞的準確性,讓敵軍產生誤判的同時,還能讓對方下一步的行動變得更加的神秘莫測。
這是一個極其考驗布局和運氣的博弈遊戲。
倘若約翰能在這場博弈中,準確猜中對方真正的目標,那麼便可以輕易將這場博弈拿下,並實現自己真正的勝利。
但問題在於,在進行多次博弈後,其不穩定性便會呈指數級遞增。
就好比,目前他已接收到的,關於羅克希命令威爾率領獨立1營,在大風坡地點設立阻擊帶的真實目的,究竟隻是為了測試威爾是否是間諜,從而將其解決。
還是說對方其實打算在後續幽暗回廊戰場開戰後,讓威爾率領獨立1營前去執行新的計劃?
比如,聯合其餘部隊對狂牙城發起突襲,在斷掉己方地表後路的同時。
又依靠可能已經派遣到藍湖城的守備軍,好讓己方在朝著大後方撤離後,於地表處徹底陷入被圍困的境地?
甚至,這一重也是假象,對方的真實目標是其餘部隊分兵所執行的計劃。
例如,通過前者的吸引,實則在通過狂牙氏族對本地地形的了解,將幽暗回廊的各個常見的出口探明,並派出部隊通過收集石油和大量可燃性液體,或者炸藥。
在主力部隊進軍幽暗回廊的時刻,一路沿途堆放,等到109師抵達加入戰場,雙方戰局進入白熱化階段時,再命令部隊將其餘的通道儘數炸毀,徹底封死己方從其餘通道逃離的可能。
轉而讓己方被迫沿著前往可可比亞雨林的暗河撤離,但敵軍卻早已通過兵力擊潰了撒繆爾的部隊,在拷問下知曉了暗河的出口,並提前在出口布防,讓己方徹底深陷對方的包圍圈,最終迎來敗北的結局?
亦或者,這重也是用於迷惑的假象,對方打算按照往常那種擅長模仿他人的戰術的行為,來複刻自己先前覆滅第七軍團時的戰術?
通過派出部隊前往源河的支流,並在地下水與地表水交彙的地點,於源河修築堤壩積蓄出大量的洪水後,再依靠重炮車或者烈性炸藥,將河水交彙點炸開足夠大的空間。
進而泄洪使大量江水灌入地下,從而引發大規模的洪災,沿著地下溶洞一路奔流,直到將己方儘數吞沒,並完成真正意義上的殲滅作戰?
再或者,以上這些都不是對方的真實目標,隻是為了讓他投鼠忌器?
對方的真正目標,是在白熱化階段,通過提前安排部隊在地表展開深度鑿穿工作,在先前的打探中,提前確定了可以對己方展開圍堵的區域。
通過全新道路的打通和擴大,來將本來不能參與到幽暗回廊作戰的重炮團,從對己方來說堪稱致命的後方戰線,以突破地表束縛的姿態重新加入戰場,進而徹底封死己方的退路?
“……”
約翰越想眉頭皺得越緊,短時間內大量的腦力消耗和博弈判斷,開始讓他的臉色不自覺地變得有些蒼白。
手邊的香煙也早已在這不斷的預判和推翻,並進行更深層次的判斷中,堆積成了一個煙蒂堆。
整個指揮營帳內青煙彌漫,空氣裡滿是讓人窒息的辛辣氣息。
除卻沉默的抽吸香煙產生的細微聲響外,竟再無任何雜音。
但約翰卻不敢有絲毫鬆懈,而是視野不斷在麵前代表地表形態的沙盤和腦海中他構築出來的有關幽暗回廊三維地圖中來回審視著。
大量的博弈下,讓他的雙眼開始不自覺地湧現出道道猩紅的血絲。
原本棕黑色的瞳孔也不知何時儘數轉變為了純黑的色彩,仿佛一道無法辨識的深淵。
倘若此刻與約翰進行對視,那麼所有的智慧生命體,便會不由自主地產生恐懼,並在對方的意念下,被其中那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支配,進而徹底失去自己的意誌。
而在大量的思考中,他體表原本呈現出淡藍色的尋常魔力,也在此刻不知何時泛出了好似虛幻般的詭異漆黑色彩。
倘若能夠全方位感知氣息的萊雅在這裡的話,定然會第一時間察覺到約翰身上的異狀。
並在靠近後立刻分辨出,約翰身上的這股出現異變的氣息。
正是流傳在比諾特家族代代名號繼承者才有機會了解,哪怕她本人也是在父親臨終前留下的遺書中才知曉的。
在超凡體係經曆了崩壞和消減,眾神離去後的魔力異變時代中,曾被命運三女神留下的最後預言中記錄著遲早會再度複蘇的。
會在邪路中帶來前所未有的混亂與崩壞,亦會在正道中帶來無窮生機的未來與新生的。
甚至能做到連眾神都無法完成的,與淩駕一切魔法以上的以太融為一體,並向其灌注自身的意誌,進而成為真正意義上比遠古神祇更強的名為毀滅者締造者存在的。
名為【支配】的至高之力所獨有的氣息!
然而由於約翰先前下達的非重要事項任何人不得乾擾他進行戰術推演的指令下。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約翰此時的異狀。
此時,大量好似淤泥,又好似觸手般的漆黑之力開始不斷從他後腦勺的部位向外蔓延,並在擴散中逐漸吞噬弱小的魔力。
與此同時,這股漆黑的力量也因為不斷的吞噬魔力,而得到了補充一般,開始從原本的虛幻逐漸走向凝實。
仿佛身體內部真正潛藏著的,代表著和如今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力量。
在開始從那名為諸神審判的禁製中重新複蘇,並打算正式向外展露自己那凶惡的獠牙,並在那龐大的混沌意誌的影響下。
將這具明明貧弱無比,卻又受到了無數眾神聯手施加了比【賜福】更加高等的【祈福】,用以對抗作為以太的黑暗麵,經由無數生命死亡而形成的扭曲意誌集合體的【支配】之力的,且容納了來自奇特維度靈魂的凡人軀體。
以人類的精神無法承受的意誌衝擊,將其徹底化作支配之力的傀儡。
並在後續的劫掠中,完成真正的蘇醒。
隨後在亡者對生者飽含憎惡的惡意下,通過這具傀儡的行動,一如數千年的魔力異變一般,讓毀滅和崩壞席卷整個星球。
並且通過上次曾掀起被無數人稱之為神明及英雄的時代,實則為世界的至暗時代,那個被眾神稱之為極惡者,如今連名字也已經成為了禁忌,隻有極少數遠古家族才能知曉的【尼法利姆】的使徒。
在對方以死亡完成對次級以太通道的汙穢,讓眾神不得不就此撤離出世界的戰果下。
祂便能以絕對的優勢,借由如今的這幅身軀,將以太的源頭汙染。
並在完成最終的意誌吞並,將這份聚集了無數星係彙聚而成的最終惡念,持續性地擴散蔓延,並吞噬所有的一切。
換言之,毀滅一切,或能締造一切的【支配】。
在這次由於約翰心力的大量損耗下造成的靈魂力上不受控製產生的虛弱,而無法和祈福一同完成對這具軀體內的邪力展開完全壓製的情況下。
代表世間至惡的【支配】之力,在這一刻開始重新蘇醒了!
“啪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