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艸!”
什麼鬼東西!
經曆了狼精,老貓猴子,假借山神的黃妖之後張威自以為對妖魔詭怪有了點兒認知,但現在定眼一瞧,現實的惡意讓他感覺到發自骨髓的寒冷。
這密密麻麻,千鬼蜂擁而出的場麵真要人老命了。
而這還是因為坑洞向上的隧道過於狹隘,如果是露天的礦坑,傾巢而出的情況下他都不敢想象那場麵該有多美妙!
新人剪影?
嗬!
就在張威用儘煞氣,配合著剛凝聚出的一點睚眥真意準備再拚一把,順帶著雙腿向後搗鼓的時候,自他的身後,一道璀璨的雷光猛的迸射出來。
雷霆璀璨,刹那耀世!
在張威瞬間失明的時候,暴虐的雷霆一如一柄長槍將眼前那洶湧的潮水一劈兩半,迸射的火花四處飛濺,落在地上便是電弧亂射,陰鬼,黑潮沾之即焚,觸之即滅。
剩餘的雷霆在剿滅了黑潮之後甚至猶未儘意的俯衝向下直入礦坑。
下一瞬,恍若九天雷震的聲音自地下動蕩而起,覆蓋在礦坑上的山巒都為之震顫,無數碎石滾落間,已經在夢中的營地瞬間驚醒,數百人連衣服都沒穿戴整齊就帶著裝備衝向了洞口,更有道長高僧念誦著經文,法號,身上散發著瑩瑩的光芒,雙腿一起一落便是米的距離。
不用三分鐘,營地燈火通明,數百人集結在洞口之外,神情戒備,視死如歸的看著緩緩轉過身來的一明道長:“老道下手有點兒重,倒是擾了大家的美夢!”
“您說的哪兒的話,就是不知道一明道長這深更半夜的不在帳篷裡睡覺,來礦坑跟前做什麼!”
回應的是一個穿著中山裝,看麵容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站了出來,與之動作一起的還伴隨著數十道金屬碰撞的聲響:“我知道您德高望重,但我也得替這池鎮的幾萬百姓負責,要不您先離開礦坑洞口,我們慢慢說?”
“好!”
好?
在緊張的氛圍下,中山裝的腦海裡浮現的想法跟猜測何止幾百,他甚至都預備好了德高望重的老道長搖身一變成升仙無望歇斯底裡的邪道,準備隨時揮手下令了。
結果,你就說了句好字?
但饒是如此,他都沒敢相信對方。
一直到一明道長被人看管,佛道兩家都上洞口處檢查了一遍,確定封印沒什麼問題,甚至於剛才老道長那一通雷法下去直接把坑地的東西疏通了一遍,幫其整了整筋骨,至少幾天之內對方不能,也不敢再鬨出太大的動靜。
得到答案,他鬆了口氣的同時轉而看向老道長,目光之中複雜的意味簡直都能寫一本書的了。
從那個時候走過來的人,不願意心裡藏著疑問,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他直接開口問道:“您這偷偷摸摸的折騰為了什麼啊?”
一明道長:“沒什麼,隻是我那即將入門的小徒缺了點兒護身的手段,他的後路坎坷多磨,我又沒法天天看護著,所以想跟這坑底的小家夥兒借點,它不願意,那老道隻好幫它願意了!”
能癱上您這麼大動乾戈給他操勞的師父,那小娃也是走了鴻運了!
就是這手段嘛這對師徒怎麼樣他不知道,但他們這些人可真被嚇的夠嗆。
中山裝撇撇嘴:“我是問您有這手段怎麼不早用,背著人乾嘛,怪嚇人的!”
聞言,一明道長環視全場,看著那一個個看著裂了半的山峰雙目恍惚懷疑人生的道士,再看向那些鋥光瓦亮的光頭:“老道擔心有鬼使手段壞事兒,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
有問題!
但沒人敢說!
在一位禦雷劈開山峰的道長跟前,哪怕他們這些不懂修行,不通法術的人也知道這位隻要不犯什麼大罪,沒人敢在這些小事兒上跟他拉扯。
而對於懂事的僧僧道道們,這事兒就更離譜了。
法壇呢?
黃表呢?
焚香禱告,淨身辟穀一係列的準備他們是半點都沒看到。
而既然什麼都沒有,你哪裡整出這麼誇張的雷法的。
不是,他們現在甚至都懷疑,老道該不會早拿到了飛升的門票了吧?
雖然大家一直都覺得一明老道是他們這年頭飛升可能最高的幾人之一。
但感覺隻是感覺,就像是大家剛入道的時候都覺得自己能修一身本事出來,乘風天地間,除魔禦劍下。
但事實呢?
十個裡麵八個都隻有那麼點手段,剩下的是有兩手本事,但跟夢想也離的太遠,頂多延延壽,彆人活六七十,他們八九十起步,這就到頭了!
你一明活一百二十歲,渡過幾朝就已經夠幸運的了,平日裡大家吹捧吹捧既是給你麵子,也是給自己心裡存一絲希望。
但現在你弄這麼一手出來,就讓人很難受了。
這年頭,該不會還真能走出一個屍解飛升的道家真人吧?
當然,外界的紛紛擾擾跟張威的關係不大。
當雷霆衝破黑暗,一路勢如破竹的碾著黑潮衝到坑洞深處的時候,張威被震的迷迷糊糊的腦子猛的一個清醒。
是了,他跑什麼啊?
又不是孤身一人來這萬人·坑探險來了,他是領了準師父的交代來的,出了什麼事身後自然有師父照料著。
當然,也可以說這拜師的環節過於草率,現世人代入師徒關係怎麼能這麼快。
但他一開始下意識的也想溜來著,但這不是他的腿腳沒有雷霆快麼?
而且還真彆說,在現世他就是一個普通家庭的普通獨生子,基本沒享受過這種背後有人感覺的張威,這一下子真爽到了!
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儘情舒張著,哪怕是腦袋上的頭發也是根根豎的筆直!
怪不得之前網絡上會流傳著我爸的段子,雖然事情的本質並非如此。
但意思一樣。
他怕什麼?他跑什麼?
這黑潮才是應該跑路的那個!
來不及去思索心態不心態的問題了,煞氣倒卷直入血肉將他剛才被雷霆震的痙攣的肌肉生生捋平,在一陣陣如潮水般的酸脹,刺痛中張威迅速邁步朝著更深處走去。
所過之處,煞氣升騰,血霧猙獰,大量的被雷霆碾碎,飄散的地煞血怨被他抽離,研磨。
一路走,一路磨,背後一道漆黑,纖薄的渣滓路彎曲向下。
而在張威頭頂,那原本升騰成團的血霧也逐漸有了點固定的模樣。
礦洞筆直,一路向下。
漫步式的走了許久,借著雷霆殘餘還未熄滅的光芒,張威依稀的能夠看到狹隘的隧道兩旁礦壁上那些開采過的痕跡,腳下摻雜著一些未完全燃燒後的工具殘骸。
越往裡走,殘留的痕跡越多。
在他約莫又走了半個小時後。
眼前的道路迅速開闊,一路向下的礦洞終於在此處走到了頭,而走出通道,張威看到的不是什麼礦坑的中轉站,而是高十多米,長寬上百米的巨大礦底空間。
入目所見,四周,頭頂都是黑的發亮的煤礦。
但在腳下一潭黑的發紅的水潭就這麼突兀的插在礦脈之中,粘稠的潭水中成千上萬的泡的肥大的屍身匍匐潭水之下,腫脹,可怖的麵容隨著張威的走動緩慢的調整著方向。
它們似乎是想要從潭水裡出來,但每次動彈都有一道暗色的光芒落下,將其中大多數躁動的屍體打翻。
張威的目光追索著光芒的來處。
仔細地辨認片刻之後便發現了高懸在水潭上空,在貼近礦壁的地方有數十根黑灰色,足有成人手腕粗細的麻繩彙聚,按繩索跡,便能看到水潭邊緣,貼近洞壁的地方豎立著的一根根巨大的石柱。
石柱有一米見方,高達礦洞的三分之二。
因為常年處於煤礦深處的緣故,柱子上已經沾滿了厚厚的煤灰,跟懸掛在水潭上空的繩索一樣,難以辨認原本的色彩,但透過一些尚未被灰燼覆蓋的地方,還是能看到一些繞口,複雜的圖繪,字紋。
看樣子有點兒像是準師父帳篷裡的符篆,但細看又有許多不同。
字符邊角走筆怪誕,成字呈黑色而非符篆用朱砂雞血混合過的赤紅。
在石柱的地基,繩索上,依稀還能看到一些封禁符紙的痕跡,但也被長年累月的水汽腐蝕的難以辨認。
串聯繩子的石柱共計十根,以同環五芒星的排布方式嵌套在水潭之外,岸邊的隱晦角落中,再加上礦洞裡昏暗的環境,以及被煤灰浸染的灰黑的色彩,如果不是恰好水潭群屍作亂的話,張威也很難發現它們。
辨認不容易。
但這似是而非,照貓畫虎的拙劣手法,張威一看就知道是當初挖掘這處礦洞的鬼子們留下的。
不過他沒有因為恨屋及烏就隨意毀壞了這封禁的法陣。
這玩意兒雖然殘忍,不正經,但好歹是構成礦洞封印的一部分,同時對於身處其中的張威來說也起到了一定程度的保護作用。
不見那水潭中的千萬屍骸試圖爬上岸邊,但卻被封禁打落?
更何況他眼下看到的水潭群屍可不是這個礦洞的全部。
不論是剛才被雷法直接按著頭碾的陰鬼黑潮,還是張威還在洞外時驚鴻一瞥看到的血肉嵌合物,到現在都沒有露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