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察覺到她的眼神,裴鷺寧還抽空對她勾唇慘然一笑,臉色蒼白,笑的也不是很好看,
偏偏他還安撫她一般,左手蒼白的指節拉住她的手腕,
慕雲纓剛想躲開,裴鷺寧可憐兮兮的看著她,眉頭輕擰,蒼白的唇瓣也輕輕抿起,羸弱的軀體輕顫,像是在隱忍巨大的痛苦,
“疼···”
“······”
慕雲纓這才沒動,這廝倒是會拿捏她吃軟不吃硬。
哪知道裴鷺寧得寸進尺,半邊身子往慕雲纓身邊挪去,臉頰還在慕雲纓手臂上蹭了蹭,像貓兒一般,
慕雲纓瞪了他一眼剛想推開,
大夫不耐煩道,
“彆動行不行,還讓不讓處理傷口,”
慕雲纓隻好乾站著,讓裴鷺寧當依靠。
裴鷺寧的衣衫是半披著的,濕噠噠在身上,房間裡燒著火爐,倒還是凍的瑟瑟,
大夫調製草藥的空隙,找來一件衣衫,遞給慕雲纓,
“愣著乾嘛,不想他凍死,就幫他換衣裳,”
慕雲纓眉頭擰的滴出水來,這個大夫是新來,大約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
見她不動,大夫還想催促,裴鷺寧掙紮著接過衣衫,
“我可以自己來,”
說完,裴鷺寧換起衣服來,
動作不急不緩,全程有種哆哆嗦嗦的感覺,
倒是顯得她有點難為人。
慕雲纓不是伺候人的主,準備視而不見,
剛想轉身出去,瞳孔遽然一縮,
裴鷺寧袖子脫下來,露出半邊肩膀和手臂,彆看裴鷺寧清瘦,肌肉分布恰到好處,
密密麻麻布滿了紅腫鞭痕跡。
鬼使神差,慕雲纓頓住了腳步,
裴鷺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坦然的脫下外衫,看出慕雲纓的遲疑,低咳了一聲,
“前段時間,在伶人樓,他們對於不聽話或者試圖逃跑的人鞭笞,鞭子上沾著辣椒油,皮開肉綻,挨打完,還會在身上抹上蜂蜜,然後丟進螞蟻窩。”
裴鷺寧說的很平靜,雲淡風輕的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情緒。
慕雲纓的的眉頭狠狠跳了一下,早知道伶人樓吃人不吐骨頭,折磨人的手段也挺殘忍,卻沒想到真正見識到裴鷺寧的慘狀,還是有些心虛和愧疚。
仇恨又多增加了一筆,不得不相信因果報應,她乾咳了兩聲,
“咳咳,是我太偏激了,”
裴鷺寧垂下眼眸,心想,慕雲纓是真的在乎他,當初把他賣給伶人樓也是情非得已,
愛極生恨大約就是這個道理,
他能理解,
“阿纓,不必抱歉,我明白。”
“?”
明白什麼?她也沒想過要道歉。
不過裴鷺寧現在的表情有點耐人尋味,安安靜靜的盯著她,眼神泛著水光有些粘膩,
慕雲纓渾身不自在,恍然想起了夢中裴鷺寧意亂情迷、欲求不滿的樣子。
很難相信她跟裴鷺寧會那種難以啟齒的行為,更荒唐的是還能生出一個姑娘,
越想越覺得心情複雜,隻有卑劣的人,才會想出這麼惡劣的報複手段,慕雲纓瞬間臉色冷了幾分。
不過,夢中裴鷺寧胸口偏左的地方似乎有顆朱砂痣,慕雲纓浮想聯翩,
這不是驗證夢境是否真實的最好時刻?
“大夫,你看一下,他背脊也受傷了,”
大夫剛將手臂包紮起來,皺眉道,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什麼?還有傷?”
裴鷺寧晃了晃頭,單手扯著衣裳,剛想係上衣帶,
“不礙事,”
“怎麼不礙事,傷筋動骨一百天,不能大意,”
說完不待裴鷺寧抵抗,她用力拉過裴鷺寧,使得裴鷺寧的身子往前傾,
不待裴鷺寧反應過來,扯走了他半披在上半身的衣裳。
慕雲纓動作迅速,一瞬之間,裴鷺寧被拔了個精光,
果然胸口旁邊有一顆朱砂痣,位置跟小豆子平齊,
慕雲纓腦袋嗡了一下,瞳孔一縮,真的,居然是真的。
裴鷺寧也沒想到慕雲纓會這麼堂而皇之的扒她衣裳,彆人不知道,他是知道慕雲纓是女子的,
縱然她從小被當成男兒培養,但是男女之彆還是有的,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這種情況下,本來蒼白的臉色,竟然有些泛紅,
兩人靠的很近,裴鷺寧的氣息拂在了手背上,居然有種呼吸急促的感覺。
慕雲纓僵硬的後退了半步,心底咯噔了一下。
裴鷺寧還歪著頭,有些迷茫的看著她,似乎對她的行為很困惑。
大夫仔細看了一眼,除了密密麻麻紅腫發炎的鞭痕,背脊還有被踹的淤青
“這······天殺的,哪個人乾的,作孽啊,盛京虜獲的奴隸都沒遭受這等酷刑。”
慕雲纓眼皮輕輕跳動,心底驚濤駭浪的翻湧著,一句話沒說轉身離開了醫藥房。
身邊一空,裴鷺寧頓了頓,慕雲纓的樣子不像是害羞,更像是見了洪水猛獸,
遲疑的看了一眼自己不著一物的上半身,他有這麼惡心嗎?
她的傑作不開心?
大夫調好膏藥,
“檢查了一下隻是皮外淤血,敷點膏藥就行了,對了,你現在有點發燒,在冰湖泡過,況且手臂受傷嚴重,今晚可能會高燒,給你開兩劑退熱的,晚上高燒的時候喝。”
裴鷺寧麵目清冷,自顧自的穿上衣服,
“不用,”
“怎麼不用?諱疾忌醫是不對的。”
不待大夫說完,裴鷺寧已然翻身下床,早就不複之前柔弱的表象,轉身踏出了房間,臨走前還畢恭畢敬的鞠身,
“勞煩大夫了,現下有課,學子先行離開。”
大夫眨了眨眼睛,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說好的病患,怎麼感覺一下子生龍活虎了,他的藥有這等療效?
“哎,你當真不要用藥?”
回答他的隻有裴鷺寧冷漠的背影。
下午的課堂是文學考核,慕雲纓心事重重,沒有去課堂,反倒是離開了國子監。
守在國子監外麵的春枝見到慕雲纓出來,連忙丟掉手中瓜子小跑過來,
“世子爺,您怎麼出來了,今日是文學考核,您提前交卷了?”
“嗯,上次抓的那個瘋瘋癲癲的丫頭的在哪裡?”
春枝剛準備收拾東西,聽到這話想了一下,
“你說那個穿著道袍的瘋子嗎?好像還在大牢裡,”
“嗯,去大牢一趟。”
春枝備好馬匹,徑直去了地牢。
將軍府的地牢一般都是關押戰場上的逃犯,或者是通敵叛國的兵卒,這段時間戰事少,這類罪犯自然也少,所以整個大牢也就關押了一兩個罪犯,
裴安悅反倒是最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