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鷺寧右手三根手指被反折了過來,因為被泡在冰湖的緣故,凍的已經發白了,再不及時治療,很可能真的廢掉了,
裴安悅的話居然應驗了,裴鷺寧右手確實廢了,不多不少三根手指,
裴安悅之前也說過,裴鷺寧往後位及攝政王,暴戾嗜血,性情不定,因為右手殘疾的緣故,每到下雪天就喜歡殺人見血,預言對照了事實。
慕雲纓思索半晌,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沉默良久,也沒看出來如今慘兮兮的裴鷺寧,日後會變成嗜血的惡狼,
她斟酌半晌,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剛剛這件事本世子不想辯解什麼,是本世子縱容慕子漾這麼做的,”
“講道理,裴鷺寧,本世子把你當摯友,但是你娘卻跟本世子的爹暗通曲款,如今納了妾,你還成了本世子繼兄,本世子的娘被氣吐血了,也成了國子監的笑柄,才會這麼生氣的待你,”
她偷瞄了一眼裴鷺寧,擲地有聲道,
“換做是你也憋不下這口氣對嗎?”
裴鷺寧輕笑了一聲,有些虛弱的看著她,不說話,
漫天雪花下襯得裴鷺寧皮膚更加蒼白,削尖的下頜,嘴唇都是灰白色,但也是好看的讓人心驚,
慕雲纓歎了一口氣,直視著裴鷺寧的眼睛,
“你可覺得委屈?”
裴鷺寧眸光淡然,似乎還真有幾分委屈,
“所以,阿纓還在氣對嗎?你不肯與我說話,也不願跟我一道,更是惡言相向,可是母親跟慕將軍的事情,也非我所願,母親也是不願的。”
“不願嗎?如今還不是成為將軍府妾室,她現在似乎也沒有什麼不願意。”
在秋闈之前,父親納了雲娘為妾,她跟裴鷺寧的關係已經到了冰火不容的地步,
裴鷺寧多次找她解釋,說是父親醉酒強要了雲娘,本不想負責,但是雲娘有孕,父親才會違反皇命,不擇手段的想要納妾,不惜得罪了皇室。
畢竟父親隻有她一個女兒,做夢都想要一個能繼承家業的子嗣,他最看重的是血脈傳承。
確然,雲娘開始是被迫,但是慕青山拚儘所有給她名分後,她感動了,也默默接受了,開始相夫教子起來,又諷刺又好笑。
雲娘又當又立,得到便宜了還一副無辜高尚姿態,
她甚至懷疑,父親是為了雲娘安心,不被世人所指,才會傳出強迫雲娘的傳言。
裴鷺寧低垂著眼眸,身子似乎還在顫抖,
“抱歉······”
慕雲纓嘴角勾了勾,
“外界傳的沒錯,是我給了拍花子一筆錢,將你賣到了伶人樓,也是我唆使慕子漾折磨你,所以恨我嗎?”
慕雲纓本不想試探裴鷺寧的,雖然覺得裴安悅的話是無稽之談,可是又忍不住在好奇,
恨能讓一個人癲狂到什麼地步,
裴鷺寧眼中翻湧著一樣情緒,眼神幽深而溫柔,
“沒有,是我跟娘讓阿纓難受,這些報應都是應該,我隻是不想讓阿纓再生氣了。”
慕雲纓得出一個結論,
裴鷺寧有病!
腦子不正常!
虛偽到極點,這都不是正常人的反應,哪有被虐者反而關心施暴者生不生氣,她可不相信裴鷺寧真心對她心懷愧疚,
好家夥,果真成大事者都會忍辱負重?她對裴安悅的話信了七八分。
她倒是真得好好思考往後的事情,
“你說實話,你都被我的人這麼欺負了,是不是恨不得對我扒皮抽筋?是不是想把慕家夷為平地?”
在慕雲纓質疑的眼神下,裴鷺寧緩緩地垂下眼眸,
“怎麼會?世上最好的阿纓,無論阿纓做什麼,我都不會有怨言,就算阿纓要我的命,我也不會有任何抵抗。”
慕雲纓一時間語塞,
現在的裴鷺寧就像是被人拋棄的喪家之犬,可憐兮兮的苛求主人收留。
戲台子上的戲子都沒有他這麼會演,好一個臥薪嘗膽,她倒是欽佩起裴鷺寧來。
裴鷺寧見她不說話,眼神瞬間變得空洞無神,甚至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麻木和絕望感,
“要怎麼做,我們才能和好如初?”
“若是本世子喜當你後爹,你還願意跟本世子和好嗎?”
裴鷺寧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早知道慕雲纓不按常理來,沒想到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口無遮攔,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話來,
他闔了闔眼睛,聲音帶著沙啞的輕顫,
“你不是說我這種狼心狗肺的人就應該斷手斷腳嗎?對不起,阿纓,隻要阿纓不生氣,這隻手賠阿纓也不是不可以。”
說完裴鷺寧踉踉蹌蹌的鞠身,左手隨意撿起身邊的石頭,握在手中緊了緊,
而後毫不猶豫的砸向自己已經重傷的右手臂,
石頭尖銳,裴鷺寧狠戾的連砸了兩下,
血液很快浸濕了衣袖,斑駁的血跡很快嘀嗒在雪地上,在雪地裡逐漸擴散了,
慕雲纓驚呆了,看到他連砸第三次,凶狠之極,習武之人一眼看出這是用了十分力道,
本想著他演戲會適可而止,沒想到他沒有停下的趨勢,反倒是一下一下砸的十分血腥,
隻怕這要下去骨頭都要斷掉。
她瞳孔震顫,上前奪過石頭,
“你乾什麼?發什麼神經?”
裴鷺寧臉色霎時蒼白如紙,嘴角輕輕勾起,黯黑色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她,
“阿纓不氣了?”
慕雲纓眉頭輕蹙,連忙彎身,按住他的傷口,血液順著她的指縫浸潤,她忍不住罵出聲,
“瘋子。”
裴鷺寧抿唇低笑,看到慕雲纓的關心,眸光又開始璀璨起來,仿佛受傷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我就知道阿纓還是關心我的,阿纓不氣就好。”
“先去醫藥房。”
“好,可是阿纓,我疼。”
裴鷺寧怎麼能雲淡風輕的說出疼,
“砸自己的時候那麼狠,現在知道疼了?”
“不想阿纓生氣,也不想阿纓不搭理我,阿纓我們和解好不好?”
看起來裴鷺寧是誠心跟她和解,慕雲纓有種拳打棉花的無力感,她歎了一口氣,她本意想試探一下裴鷺寧有沒有抄她家的可能,
反倒是心軟了,裴鷺寧太讓人心驚了,甚至有些可怕,這樣的人很難對付。
“彆說了,先去醫藥房。”
“走不動,”
“你傷到腳了?”
“腳麻了,沒力氣。”
裴鷺寧看起來搖搖欲墜,隨時要倒下來的感覺,
也是,全身凍僵了,手又受這麼重的傷,他一個文弱書生,能暈倒已經不錯了。
慕雲纓有些後悔支走了慕子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