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嫿讓孩子們在家,自己去了醫務室。
醫生正在給虎子打針,應該打的是解毒的藥。
過了一會,虎子的抽搐就好了很多,不過兩眼無神,看著很恍惚。
安嫿問醫生,“他中的是什麼毒?”
醫生認識安嫿,答道:“就是咱們院兒裡投放的耗子藥,不過他的毒性不深,沒什麼大礙。”
“喲,那這耗子藥挺危險啊,咱們是不是彆往家屬院兒裡放了?萬一誰家孩子再吃進嘴裡可咋辦?”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媳婦,薑大海的鄰居,也是送虎子來醫務室的人。
安嫿問她,“你知道虎子是怎麼吃到老鼠藥的嗎?”
虎子家鄰居搖頭。
“這我可不知道,我也是路過他家,隨便往裡瞟了一眼,誰知道看到虎子在那吐,就進去問他怎麼了,他說不舒服雖然我跟他媽有過節,但我心眼好啊,眼看著孩子那副樣子,二話不說就帶他來醫務室了,嘖嘖,否則他可沒命了。”
此時,醫生說道:“從患者的症狀來看,吃到嘴裡的劑量很小,應該是不小心沾到手上沒洗,又用手吃東西,才導致的中毒吧,而且”
虎子家鄰居忽然一拍大腿,道:“我家孩子中午那會說,看到虎子在外麵撅著屁股往誘鼠洞裡瞅,也不知道在瞅啥,我當時沒多想,覺得虎子都那麼大了,不會去吃老鼠藥。”
醫生道:“他肯定不是直接吃,否則中毒不會這麼輕,肯定是貪玩,把耗子藥沾到手上沒洗。”
安嫿看向虎子,誰料虎子也正看她,接觸到她的眼神後,虎子一個激靈,忙不迭把頭低了下去。
這時,薑大海趕了過來。
他得知兒子中毒,是跑著趕來的,一路上都在心驚肉跳。
獨苗苗兒子,可彆出啥事
虎子一看到爸爸來了,卻像是更加害怕了一樣,往病床裡麵縮了縮。
薑大海跟醫生了解了情況,第一反應就是生氣,“你怎麼那麼貪玩,耗子藥也玩?三天不挨揍你就皮癢是吧!”
虎子不說話。
薑大海氣得揚起了巴掌。
醫生看不下去,連忙攔住,“薑團長,有話好好說,孩子中了毒,現在身體是虛弱的,可禁不住你的打。”
薑大海深吸一口氣,放下了手,語氣也和緩了一些,問虎子:“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說出來,讓醫生給你瞧瞧,彆留下什麼病根兒。”
虎子見他爸軟了,他就硬氣了,喊道:“哪哪都疼,肚子疼,嘴巴疼,腦袋疼。”
“胡說八道!”薑大海又有發火的征兆。
虎子連忙道:“是你要問的,我本來就疼嘛!”
薑大海狐疑地看向醫生,這小子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醫生:“呃”
這時,安嫿冷不丁說了句,“我倒是信虎子哪哪都疼,畢竟,我家鴨子死的時候也喊疼呢。”
其他人都不解地看向安嫿,“什麼鴨子?”
虎子卻大吼一聲,“胡說,鴨子又不會說話,才不會喊疼。”
安嫿:“你怎麼知道它不會說話,它死的時候就是說話了。”
虎子脫口而出:“我就在邊兒上,我怎麼沒聽見?”
安嫿:“也就是說,我家鴨子死的時候你在旁邊,它是被你毒死的?”
虎子一下啞住,接著連連搖頭,“我沒有,不是我,我沒有”
安嫿轉向薑大海,把自家鴨子的死說了,“至於到底是不是虎子毒死的,他不承認,我也不想冤枉他,那麼,我們隻能請更權威的機構來徹查這件事,我要報公安。”
薑大海越聽臉色越難看,眼睛瞪著虎子,眼裡像是快要噴出火來,可是聽到安嫿最後說要報公安,他一下驚了。
“嫂子,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你個交待的,但是報公安不太合適吧,這畢竟是咱們部隊內部的事,再說了,孩子還小”
“薑團長,”安嫿歎了口氣,“我也是想了又想才做出這個決定的,虎子之前三番兩次找我家圓圓的茬,那些都是小打小鬨,我也懶得追究,可這回不一樣,他投毒!
雖說毒死的是隻鴨子,但那隻鴨子是我家圓圓的寶貝,虎子明顯是知道這點才對鴨子下手,可見他心裡對我家圓圓有多恨!他今天能下手毒死鴨子,明天會毒死什麼我都不敢想!薑團長,換成是你,你不覺得脊背發涼嗎?”
薑大海訥訥,無法反駁。
這件事情,深究起來,確實是性質很惡劣。
忽然,他揚手一個巴掌甩到虎子臉上。
這回醫生沒攔住,虎子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臉頓時一個巴掌印。
虎子哇哇大哭,“你打我,你又打我,我要回家,我要媽媽”
“你還有臉鬨?!你為什麼要毒死彆人的鴨子?”
“我沒有,不是我,我沒有”虎子隻知道耍賴,重複自己沒有。
薑大海挽起袖子,把兒子從病床上提溜下來,“走,回家,回去好好收拾你。”
“我不回,我不要!薑大海,你再打我我就毒死你!”虎子忽然這麼喊。
薑大海都愣了一下,接著就開始抽腰間的皮帶。
“反了天了,你還要毒死我?老子先抽死你!”
薑大海簡直像瘋了一樣抽著自己兒子,醫生和鄰居都沒辦法攔。
安嫿冷眼看著,知道薑大海這是在做給她看。
隻要薑大海打得夠狠,她就能消氣,就能不報公安。
但那怎麼可能呢。
安嫿還是報了公安。
報公安當然不是為了把虎子抓起來,虎子畢竟是個孩子,毒死的又是隻鴨子,就算證據確鑿也不能給他定上刑事罪名。
但是公安可以教育他。
公安像模像樣地對虎子進行了問話,調查,剛說了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虎子就嚇尿了,對著公安就又是磕頭又是認罪,哭得都快撅過去。
公安嚴肅教育了虎子,說再有下次就要把他抓起來,還讓薑大海賠了鴨子錢。薑大海知道師長媳婦根本不在乎這點錢,所以還領著虎子上門,鄭重讓虎子給圓圓道了歉。
肖政這會也在家,繃著臉對薑大海道:“連家都管不好,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帶的兵。”
薑大海冷汗刷就下來了。
領導懷疑他的工作能力,這不就等於給自己的前途設置了一塊障礙?
薑大海看著自家這糟心的兒子跟他那個媽一樣糟心!索性,把兒子也送回老家算了!
薑大海想到,在媳婦兒子來之前,他一個人雖然會感到寂寞,但工作上是一帆風順啊。
但是又一想,兒子已經被媳婦教壞了,送回去,不是會長得更歪?就這麼個獨苗苗
薑大海陷入糾結之中。
此時的安嫿家,在為鴨子舉辦葬禮。
是圓圓提的。
於是,一家人都忙活起來。
肖政在後院挖了個坑,安嫿裁了塊布包裹著鴨子的屍體,姥爺在木牌牌上刻上“好朋友嘎嘎之墓”,用的還是魏碑體。
最後,圓圓鄭重地在嘎嘎之墓前作揖磕頭,嚎哭幾聲。
外人看,場麵略顯滑稽。
但是家裡沒一個人笑話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