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這麼一件事,安澤取消了把安湉湉送去雲縣的計劃。
他寫信給邱淑慎說明了一下,不過找了彆的借口,沒有提自己被調查的事。
邱淑慎接到信,也隻是覺得遺憾。
邱淑慎倒也沒空遺憾太久,很快就被不斷到家裡來的孩子們給占據了精力。
今年的暑假也不知道怎麼了,好多孩子都跑到家裡來,說要找肖鼐玩,而且是女孩子居多。
邱淑慎覺得驚奇,對安嫿歎道:“我記得你哥也是這樣,從小就招女孩子喜歡。”
當然了,十來歲的孩子對男女之間的喜歡還很懵懂,目前她們對冬冬的喜歡,更多的是對一種美好事物的青睞。
如果是情竇初開,可能還不好意思來找冬冬呢。
不過這個現象,倒讓冬冬成了大人們打趣的對象。
冬冬跟著媽媽去服務社買東西,出門就碰到周梅花和石小軍。
周梅花笑眯眯地道:“不愧長得像媽媽,瞧這小臉俊的,難怪招姑娘喜歡呢。”
冬冬羞澀地抿了抿唇,“哪有”
安嫿含笑看著兒子,這半年冬冬的個子竄了不少,有點俊秀少年的感覺了。
想到家裡最近的門庭若市,她頗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
石小軍也揶揄地看著冬冬弟弟,“我在初中都聽過你的名字,我們班一女生天天把你掛在嘴邊,說她妹上課的時候發羊癲瘋,還是你給背到醫務室去的呢,從此後她妹就對你念念不忘”
石小軍早就在變聲了,一把公鴨嗓可難聽,再配上剛剃的光頭,簡直就像個勞改犯。
周梅花越看越覺得石小軍的形象難看,撇嘴道:“你冬冬弟弟天生討姑娘喜歡,哪像你,天生追著姑娘跑的命。”
安嫿看了看石小軍的光頭,“頭發賣了,你買到日記本了?”
石小軍高興地點點頭,“還給我媽和我姐一人買了副手套,給我爸買了包煙。”
賣頭發的錢沒那麼多,沒辦法完成石小軍一開始的計劃,隻好給媽和姐姐買了手套,夏天買冬天的手套,便宜!
說到手套,周梅花本來還挺高興的,一聽到說給石偉光買的煙,剛上揚起來的嘴角立馬又耷拉下去。
“你爸天天抽,我已經夠煩了,你個當兒子的不勸勸他,還給他買煙縱著他。”
越說越氣,周梅花從煙延伸到其他地方,嘮叨了一路。
石小軍笑眯眯地聽著,也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周梅花和石小軍要進城裡去,很快跟安嫿分開。
安嫿去服務社買了點菜,然後打道回府。
幾個小時後周梅花回來,手拎著包點心送來給安嫿。
“我回來的時候在家屬院門口碰到了一個小男孩,我看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他讓我把這包點心給你。”
安嫿訝異地接過紙包。
“他是誰啊?你家什麼親戚嗎?”
安嫿猜,應該是宋翊。
她那次在街上碰到宋翊被一群小孩欺負,是跟周梅花一起的,所以周梅花會覺得眼熟。
對周梅花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安嫿大概把宋翊的事情說了一下。
周梅花嘖嘖歎道:“這孩子真可憐我家還有好些小軍小時候穿過的衣服呢,都是好的沒有補丁,反正擱那也沒用,回頭你再去的時候,捎去給他。”
安嫿應了。
等周梅花走了,安嫿打開了紙包。
紙包裡是綠豆糕。
綠豆糕賣得挺貴的,不過不需要糧票,用錢就能買。
但是,宋翊糊火柴盒能賺幾個錢啊,自己都不夠花。
冬冬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聽到了安嫿和周梅花的談話。
他道:“我看到過宋翊撿知了猴。”
安嫿瞬間就明白了。
知了猴就是蟬,蟬蛻是藥材,可以送到收購站換錢。一到夏天,就有不少孩子都會去撿,當是補貼家用也好,當是自己存零花也行。
所以,宋翊撿知了猴賣了錢,買綠豆糕送給她?
安嫿拈了一塊綠豆糕放進嘴裡,入口即化的香甜,讓她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她又喂了兒子一塊,道:“你去跟宋翊說,讓他以後彆再花錢給我買東西,我什麼都不缺,他把自己顧好就行了。”
冬冬點點頭。
“媽媽和哥哥吃獨食!”圓圓一下冒了出來,小手叉腰,嘴巴撅得老高地看著媽媽和哥哥。
“哪有吃獨食,媽媽正準備叫你和姐姐呢。”安嫿往女兒嘴裡也喂了一塊。
圓圓頓時就開心了,雙臂張開,做出飛的姿勢,在屋裡瘋跑,邊跑還邊發出“轟轟”的呼嘯聲。
這是在模仿飛機呢。
安嫿覺得耳膜發脹,用手揉了揉。
圓圓又爬到凳子上,做出要往下跳的動作。
安嫿連忙製止,“不許跳!這麼高,腳崴了怎麼辦?”
圓圓的大眼睛望著媽媽,眨巴眨巴眨巴,然後突然騰空跳了下去。
安嫿嚇得身體一抖,心都揪起來,連忙伸手跑過去,想扶住女兒。
圓圓穩穩當當落在了地上,然後仰頭對媽媽道:“媽媽膽小鬼,這也怕。”
安嫿深呼吸一口氣。
受不了了。
她轉身隨手抄起一個掃把,想揍這小玩意一頓。
圓圓看到,嗖就跑了出去,“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誰料,冬冬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在半途截住妹妹,一把抱起,送回到了媽媽的身邊。
圓圓尖叫,“哥哥壞!哥哥害我!媽媽不要打圓圓,圓圓知道錯了,圓圓以後再也不敢調皮了嗚嗚嗚不要打可愛的圓圓”
安嫿:“”
冬冬悶笑,在妹妹屁股上象征性地拍了兩下,然後把妹妹放下了。
圓圓又嗖地竄出去了,跟隻耗子一樣。
安嫿覺得腦袋疼。
冬冬過來,體貼地給媽媽按揉太陽穴。
在調皮的女兒的襯托下,安琥快被兒子的懂事給感動哭了。
“幸好,我家還有冬冬這個大寶貝。”安嫿反手拍了拍身後的兒子。
冬冬笑,“媽媽,圓圓妹妹調皮點其實也挺好的,給家裡帶來多少歡笑啊。”
“這倒也是實話,不過就是可憐她媽了,隨時都提心吊膽。”
冬冬道:“不然,就讓雙胞胎去上學,反正她們也四歲了,到年紀了。”
安嫿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也好,等過完這個暑假再開學,就把她們扔育紅班去。”
育紅班也就是以前的幼兒園,運動以來就改了名字。
不曾想,圓圓聽說要上育紅班很興奮,團團卻不願意。
安嫿很詫異,因為團團給人的感覺就是對學習很感興趣啊,居然會不想上學。
安嫿耐心地問團團,“為什麼不想上育紅班呢?”
團團很誠實地說出了理由,“不想跟陌生的小朋友在一起。”
安嫿想到,平時團團就不愛說話,不愛跟其他小朋友玩,最喜歡做的事就是靜靜地坐著看圖畫書,練大字,或者發呆。
她心裡一驚,這可不行啊,這樣下去怕是會養成孤僻的性格。
人是社會性的動物,太孤僻不合群,在以後的成長中會帶來很多障礙和困難的。
安嫿把團團抱起來放在她的膝頭,溫聲說道:“育紅班裡不是陌生的小朋友啊,他們都住在這個院裡,很多人你平常肯定都見過的,再說了,還有妹妹跟你一塊呢,姐妹兩個在一起,不用怕的。”
團團看了眼媽媽,糾正道:“不怕,是不想。”
安嫿噎了一下,“好吧好吧可是那怎麼辦呢,小朋友到了年齡都得上育紅班呢。”
團團:“誰規定的?”
安嫿:“國家規定的。”
團團想了一會,“行,我同意上育紅班。”
安嫿一陣無語,這麼輕易就被說服了嗎?
不過也好,像這麼聽勸的小孩可是個稀罕物。
到了開學的時候,安嫿給雙胞胎背上一模一樣的小書包和水壺,送她們去上學。
雙胞胎的衣服和發型也是一模一樣的,都是穿著海魂衫和安嫿設計的藍色七分褲,頭發紮成兩個側馬尾。
雙胞胎倒也沒有非得在穿著打扮上跟對方一樣,這是安嫿故意為之,算是她的一點惡趣味吧。
走在路上,雙胞胎成了一道吸引人的風景線,所有人見了都要逗上兩句。
團團不太搭理彆人,圓圓就熱情多了,跟誰都有話說,大娘嬸子的,叫得歡實。
安嫿低下身,跟團團道:“團團,彆人跟你打招呼你要回應的,這是禮貌。”
團團道:“可是我不喜歡她們摸我的頭,跟我說話還靠那麼近,口水都噴我臉上了,是她們先沒禮貌的。”
安嫿教她,“動作上你可以拒絕彆人,彆人靠你近了,你也可以躲開,但是咱們彆把情緒帶在臉上,好嗎?”
團團沉默一會,突然歎了口氣,“人生好難。”
安嫿哭笑不得,“你才多大,知道什麼是人生嗎?”
團團:“人生就是彆扭地活著,就像媽媽你教我的那樣,明明不喜歡跟彆人交往,還要裝成禮貌的樣子。”
安嫿驚歎了一聲,這孩子也太成熟了。
不過很快,團團成熟的表象就被打破。
在育紅班門口,雙胞胎一左一右抱著媽媽的腿,不肯進去。
本來很興奮的圓圓,看到媽媽轉身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哭了出來,跑過去抱住媽媽,嚷著要回家,不要上育紅班。
團團看到妹妹哭,也被感染,雖然沒像妹妹那樣嚎啕大哭,但淚眼汪汪地望著媽媽,模樣更加可憐。
安嫿瞠目結舌,完全沒有做這個準備。
冬冬上學的第一天雖有不舍,但沒哭。
雙胞胎剛才也都是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哭了呢?
而且圓圓哭也就算了,成熟理智的團團怎麼也一副離不開媽媽的樣子?
安嫿摟著倆閨女安慰起來。
這時,育紅班的老師走了過來,幫著一塊哄。
在雙方的努力下,雙胞胎終於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媽媽,跟著老師一步三回頭地進去了。
安嫿強迫自己轉身,抹了一把眼睛。
孩子哭得慘兮兮的樣子,把她的情緒也勾起來了。
上班的時候,安嫿都心神不寧的,想象著雙胞胎在育紅班的情形,她們會不會想媽媽想得一直哭?團團會不會不合群?圓圓會不會闖禍?想上廁所的時候會不會不敢跟老師說?
中午下班的時候,安嫿早走了一會,火急火燎地先跑去育紅班接孩子。
路上遇到從師部大樓下班往家走的肖政,肖政詫異道:“著急忙慌的乾什麼去?”
“接孩子啊!雙胞胎今天第一天上學。”
肖政覺得新奇,“冬冬上學那會你好像都沒接過吧?”
安嫿道:“冬冬自理能力強,上學第一天都沒哭呢,放學就跟著小夥伴一起回家了。可是雙胞胎不一樣,她們今天早上抱著我哭了好久,我不放心。”
肖政跟著安嫿一塊走。
“不能吧,圓圓不是很期待上育紅班嗎?團團那性子好像從一歲多開始就沒見她哭過了。”
安嫿輕哼一聲,“你懂什麼,孩子對母親的依戀是天生的,她們就是舍不得我。”說著,頗有些炫耀的意思。
肖政還真被媳婦的炫耀晃了眼,酸溜溜道:“閨女是你生的,舍不得你也正常。”
安嫿歎了口氣,“我一上午都在擔心她們,萬一太想我怎麼辦啊。”
肖政安慰道:“沒事,如果她們真不願意上育紅班,不上就是了,育紅班教的那些東西她們早會了,再大點直接上一年級就行。”
兩人說著話,就到了育紅班。
安嫿看到早上的老師,連忙問道:“雙胞胎還好吧,上午哭了多久呀?”
老師笑哈哈道:“您放心,您剛轉身走了,雙胞胎就沒哭了,上午跟小朋友們玩得可開心呢。”
安嫿不信,“真的假的?”
老師:“當然是真的了,我也沒必要騙您啊。”
安嫿:“”
肖政心中忍笑,麵上一片嚴肅,“正好,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是放心了,但怎麼有一點失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