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儘頭,大量房屋被交戰餘波震蕩,化作一片廢墟。
“吱吱……”
碩鼠守衛身上遍布斬痕,如同一件隨時可能破碎的瓷器。
“這家夥不是米財神教的低級兵馬嗎?明明連銀肉都不是,怎會如此難纏,捏造它的人究竟是誰?”
在它對麵的鹿總兵也沒好到哪裡去,神色難看,呼吸沉重,身上的盔甲已經被玉如意砸出大大小小的坑洞,可以看到裡麵的血肉和森森白骨,八隻斷肢蹄也被砸斷了兩根。
他沒有接受過淨壇之口的儀式,而且這地方也沒有充裕的血肉給他修複傷勢,隻能靠自身強大的身體素質硬抗。
這還不是關鍵,之前派出去追殺薑炎的金剛亥母騎兵已經去了半個時辰了,還未歸來。
讓它心中不免蒙上一層陰霾。
這群蠢貨,大概率是出事了。
看來他低估了那個南蠻子了。
沒有這種曆史長河選中的行者血肉錨定現世,就無法長時間停留。
到時候不僅無法給王爺獻上現世錨點,還會因為損失一支精銳騎兵隊受到責罰。
屍解王庭中,弱肉強食。
一旦失去價值,那才是生不如死。
“可惡。”
想到這裡,鹿總兵的心情不禁煩躁起來,尤其是眼前碩鼠守衛已經舉起了剩餘的米肉,準備繼續修複傷勢,讓他有種吃了蒼蠅的惡心感。
簡直是作弊!
“金剛斬!”
鹿總兵揮動手中的旗杆,利用旗杆長度優勢,蓄力弓馬前刺,但被碩鼠守衛的玉如意格擋。
哢哢哢!
碩鼠守衛身上的裂痕因為遭受重擊,進一步擴散。
然而它並不在意,一邊壓製鹿總兵,一邊張開齧齒,準備吞下剩餘米肉,修複傷勢。
然而此時,
血絲呼嘯而來,將其貫穿扯走,使其咬了個空。
“吱!”
碩鼠守衛見狀,憤怒咆哮,然而鹿總兵不會放過這個珍貴的機會,六條斷肢蹄踐踏大地,方圓一米的青石地麵破碎、下沉,旗杆舞動,身前浮現“卍”字印記。
“大金剛斬!”
“大”者為無所不包,應有儘有、智慧、圓滿。“金剛者”,金中之精也,堅不可破。
金色光輝化作利刃,斬碎萬物!
“吱吱!”
碩鼠守衛退無可退,選擇硬抗,玉如意再次格擋,然而身軀卻已經達到極限,裂紋迅速崩解、坍塌,失去了重心,撲通一聲單膝跪地,震碎青石地麵。
“吱!”
碩鼠守衛受到重創,但卻成功以玉如意卡住了龍旗,剛想憑借自身力量奪兵橫掃,卻看到了一道寒光在身前閃爍。
那是……
鹿總兵的鹿角!
鹿總兵腰馬合一,猛然歪頭。
角鹿俯首!
哢嚓一聲,
碩鼠守衛頭顱滾落,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揚起塵沙。
“我的劍,可不止一把。”
鹿總兵淡漠道,卻沒有因為斬殺強敵而驚喜,偏過腦袋,看向了街道角落深處,薑炎依靠在牆上,悠然地看著這邊,緩緩鼓掌。
這種目光,鹿總兵很討厭。
就像是戲台邊的看客,看著台上的戲子表演。
屍解王庭很多家夥也這麼看過他,但……
區區一個南蠻子,憑什麼用這種目光看他?
“沒想到你還敢回來,是靠這具棺材給你的底氣嗎?”
鹿總兵冷笑,隨手揮動旗幟,劍氣斬斷了席卷身後的數十根血絲,崩碎落下,在地上綻放朵朵血梅。
劍氣不止,朝著棺爺席卷而去,好在它躲閃及時,才沒被一刀兩斷。
鹿總兵嗤笑一聲,看著不遠處的薑炎,伸出手,緩緩地說道:“不過看在你幫我解決碩鼠守衛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我可以代表王爺,代表屍解王庭接納你,從今以後,讓你享受數不儘的榮華富貴,更高層次的的超凡傳承和悠久的壽命。”
“說的很誘人,那我要做什麼呢?”薑炎作為一個合格的捧哏,發出了提問。
“你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和你的先祖一樣,跪下來求我,可以收你為堂下鷹犬!”鹿總兵神色倨傲。
他不屑於說謊。
但也並非是好意。
隻是他想到自己對於現世的情況並不了解,不僅需要錨點,還需要一個合適的接應人,為屍解王庭再次君臨天下做準備。
將和兵最大的區彆,就是前者會思考。
如此一來,不僅彌補騎兵隊的損失,王爺還會誇獎他深謀遠慮。
“怎麼樣?還有要求嗎?”
鹿總兵步步緊逼,他覺得自己很善良,給這些本就該被他們統治的南蠻子開出如此優渥的條件。
曾經的大明名將戚繼光,也在張居正麵前自謙為門下走狗,這也不算貶義詞……吧?
隻要眼前的南蠻子稍微懂點事,就該感恩戴德。
“有!”薑炎謹慎地問道:“真的可以提嗎?”
果然是個泥腿子!
鹿總兵眼底閃過一絲輕蔑之色,平靜道:“說吧。”
薑炎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可以喊我一聲皇阿瑪嗎?”
鹿總兵一愣,隨即低吼:“放肆!”
薑炎絲毫不懼,隻是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笑著繼續說道:“都這時候了,還沉浸在過去的榮耀裡,有你們這群蠢貨,大清,哦不,屍解王庭何愁不亡。
還榮華富貴,我似乎記得賠款還有不少吧,負翁還差不多,而且如果延長壽命是變成你們這種不人不鬼的樣子,我寧願去躺棺材。”
聽到最後一句話,棺爺不禁昂首挺胸。
自己果然是最受主人寵愛的孩子。
不然怎麼會經常提到自己?
它已經做好準備,隨時能讓主人舒服地躺板板!
薑炎的話,句句直戳肺管子,讓鹿總兵臉色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寒聲道:
“不識時務,不知天命,那麼……就用你的血肉做錨!”
鹿總兵徹底失去了耐心,揮舞手中的旗杆,準備強勢擊殺薑炎,錨定這片交界地。
“怎麼回事?!”
剛想出手,鹿總兵神色陡然一變,卻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晦澀,仿佛置身於深海之中,層層阻力湧來。
在它的麵前,數不儘的鏽色曆史塵埃已經浮現,彙聚在一起,化作了鏽色霧氣洪流,開始逆流,將它推回過去。
哪怕鹿總兵竭儘全力,都如同是洪水中掙紮的魚兒,隻能被順勢推走。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我在拖時間,你在等什麼?”
薑炎輕笑一聲,這自然是他精心計算的結果。
曆史長河的任務提示內容,可不是廢話,裡麵隱藏了很多信息。
比如曆史長河提到了,這裡屬於交界地,而非病域。
既然會交界,那麼就會脫鉤。
也就是任務中提示的存活時間。
如果將鹿總兵在內的怪物比喻成貝殼,他們會隨著深海波動引發的海浪衝刷到岸上,因此,除非這片區域地形被改變,不然終究沒有立足之地,它們會隨著海水的退潮,再次被卷回深海之中。
要想留下來,就得找到一個避免海浪力量的躲藏位置,作為錨點,也就是鹿總兵口中的血肉儀式,所以才迫切想要尋找薑炎。
要麼是被走在海灘邊上,撿走貝殼,從外界接應。
很可惜,鹿總兵這兩個選項都沒有,還被薑炎借刀殺鼠。
畢竟碩鼠守衛可不屬於過去,是個隱患。
在這過程中,鹿總兵看不到曆史長河的提示,他隻知道自己會被衝走,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也就形成了信息差。
“現在,攻守易形了!”
薑炎輕笑,身旁的葬棺之靈再次出手。
哢哢!
棺槨開啟,血絲席卷而去,趁著鹿總兵抵禦曆史洪流的時機,趁其不備,纏繞在其右臂之上,不斷勒緊,血珠滲出。
“不!!!”
鹿總兵怒吼,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被斬斷,連帶著龍旗一同卷走,來到了薑炎麵前。
薑炎笑容得意地伸出手,準備接收這戰利品的瞬間,在曆史潮汐之中掙紮的鹿總兵,眼底的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笑。
真以為他的手臂這麼容易就斷嗎?
隻要殺了薑炎,
用血肉錨定現世,就還來得及……
但下一秒,鹿總兵的笑容戛然而止。
因為薑炎伸在半空的手竟然迅速收回,向後拉開距離,同時掐起金剛亥母印,璀璨金光閃耀。
嗡!
龍旗旗杆顫動,如呦呦鹿鳴,迸發血色劍氣,朝著四周斬去。
隻可惜被薑炎提前防備,再加上金剛亥母印抵擋,並沒有造成傷害。
“計謀不錯,但很可惜,我從未小瞧這世間豪傑!”
“你這鹿角做的兵器,我就收下了!”
薑炎嘴角上揚,作為新時代的優秀青年,謹慎可是他的最大優點,從不半場開香檳!
鹿總兵以旗杆為武器,偏偏長度卻和剩餘的獨角差不多。
最關鍵,他斬殺碩鼠守衛的時候,還用了頭頂的獨角。
真的好難猜啊!
實際上,薑炎最開始的目標是碩鼠守衛,對鹿總兵出手屬於試探。
沒想到對方為了反殺他,還多送了一隻手臂和龍旗。
人生最大錯覺——我能反殺!
“我……輸了!”
鹿總兵看著這一幕,知道大勢已去,不再抵抗,任由自己被曆史支流卷走。
在被曆史紅霧吞沒的最後一刻,他開口問道:
“人類,你叫什麼名字?”
軍隊中強者為尊,計謀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他已經將薑炎視作一個值得全力以赴的對手。
“司馬洛水,司馬家的司馬,洛水誓言的洛水!”薑炎回答。
你問問題≠我要說真話。
他才不會報自己的名字,萬一屍解王庭有什麼針對姓名的詛咒手段咋辦?
“很好,司馬洛水,我在屍解王庭等你!”
“我們還會再見的!”
話音落下,鹿總兵身形被退去的曆史潮汐吞沒,消失不見。
呼呼呼!
原本覆蓋整片老街的陰影開始抽離,狂風呼嘯,卷起漫天塵埃。
龍旗飛舞,獵獵作響。
在老街屋簷之上,之前贈送碩鼠守衛玩偶的米財神教會女人,財神麵具下的鎏金色眸子望著在狂風中手握龍旗的少年,腦海中不禁浮現一段話。
他站在烈烈風中,敢問天下……
誰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