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爺看著目光清澈，一臉真誠的雲嵐，心裡莫名的有些堵得慌。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個懂事乖巧，禮貌伶俐的小姑娘，會有人不喜歡。
如果這是她孫女，他一定不舍得讓她受哪怕一丁點兒委屈的。
那些人又是怎麼對她的？
衣服明顯是前幾年的，胳膊腿都露出了一大截了。
雖然現在已經是五月了，天氣開始暖和了，但之前可是冷的很啊。
至少，他就幾次見到雲嵐不停的搓著手腳的樣子。
兩人熟識，就是大半個月前下大雨，他讓對方進門房躲雨開始的。
他記得很清楚，當他知道是瘦瘦小小的對方已經11歲時，是多麼的吃驚。
說是11歲，但看起來也就跟8、9歲的孩子差不多，全身上下一點肉都沒有。
明明應該水嫩的皮膚，卻一點光亮都沒有。
臉色就更差了，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但就算如此，小姑娘依然把自己整理的乾乾淨淨的。
頭發梳的意思不夠，手永遠乾乾淨淨，指甲修剪的很好。
見人未語先笑，永遠都那麼朝氣蓬勃的。
雖然走路跛腳，但那雙一笑起來像新月的眼睛，總是讓人感覺很舒服。
現在，僅僅因為他讓出了一碗不值什麼的泥鰍，就要把可能是身上最值錢雞蛋拿出來。
秦大爺活了60多年，忽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小姑娘。
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溫聲說道：
“你收好吧，明天早上自己煮了吃。”
“煮了吧”，雲嵐眼睛又笑出了新月形，平平淡淡的說道：
“今天不吃掉，明天就會被煮給弟弟吃了。”
秦大爺聞言瞳仁猛的一縮，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
一瞬間，全身都散發出一股莫名的氣息，震的雲嵐下意識的抖了一下。
“都說乞丐、門房、掃地僧，不是高人就是廢物，看來這秦大爺有故事啊。”
雲嵐有些興奮了，她感覺自己可能發現了個隱藏的大佬。
“要不我挖掘下，整理個《》出版下？”
她這邊正胡思亂想著，就感到手上一輕。
下意識的，她向後退了一步，才看清是秦大爺伸手拿走了她手中的雞蛋。
“等著，爺爺給你做個好吃的。”
不知何時恢複了平和的秦大爺，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邊上的小櫃子，開始往外掏東西。
菜板、菜刀、酒精爐、小鍋、油、肉……
雲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看著那一尺見方的小櫃子，忽然很想知道裡麵到底放了多少東西。
很快的，秦大爺做好了準備工作。
雲嵐也大致猜出對方準備做什麼了。
“本來準備明天吃的，便宜你了”，秦大爺切著黃瓜嘀咕了一句。
“嘿嘿，您要做木須肉對不對？”，雲嵐傻笑著問著。
“你吃過？”，秦大爺有些詫異了，手上的動作就緩了緩。
雲嵐聞言怔了下，立刻意識到了問題。
杜家坎鎮屬於鬆江府，在長江入海口附近，屬於南方城市。
而木須肉算是一道標準的魯菜。
裡麵的黃花和木耳，在鬆江府一帶並不是日常菜食。
所以，正常情況下，這個小鎮上的人是不可能吃到的。
知道問題就好辦。
雲嵐晃了晃小腦袋應道：“沒有啊。”
“我之前在廢品站看到過一本菜譜，裡麵有寫過啊。”
“肉片、筍片、木耳、黃花、雞蛋，不就是木須肉的材料嗎？”
她逐一指著桌麵上的食材，一臉認真的說著。
“倒是個聰明的，邊上等著吧，彆濺到你身上”，秦大爺說完便再次將注意力放回到食材上。
雲嵐見此，也沒再說話，象征性的往邊上挪了挪，盤算起一會回家後的事情。
按照她最近的經驗來看。
隻要她21點之後回去，無論老太婆怎麼鬨，顧清都隻會用不搭理的“冷暴力”方式處理。
但在第二天早上，顧清是一定會爆發下的，之後就是沒有早飯吃，午飯錢減半。
可這隻是常規狀態。
今天顧清的反應，明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猛烈的多。
所以，她有點不確認，之前她所總結的“經驗”還是否適用。
“如果這次她不顧及臉麵，也學老太婆那樣大吼大叫，我該怎麼辦呢？”
“要不……”
雲嵐抬頭看了一眼秦大爺，而後晃了晃頭。
“不行，不能麻煩秦大爺去送，交情還不夠。”
“而且，顧清這狀態，是不是可以算門前是非多的……”
“過來吃飯了”，秦大爺的聲音再一次打斷了雲嵐的胡思亂想。
“嘿，來嘍。”
“嗯，快吃，吃完在這把作業寫了，我找人送你回家。”
秦大爺貌似隨意的說了一句。
雲嵐怔了一瞬，她知道對方確認她是從家裡跑出來的了。
知道就知道吧，她沒在矯情，笑著應了一聲，把凳子搬回了桌邊。
一老一小，吃的都不快。
秦大爺是因為喝酒，雲嵐是習慣了細嚼慢咽。
這期間，秦大爺幾次放下酒杯，想要問些什麼，但都沒能問出來。
雲嵐自然是看見了，但她除了偶爾誇讚下對方的廚藝之外，並沒有主動去問。
等到兩人吃好，雲嵐先幫著收拾乾淨，才開始寫作業。
而秦大爺交代了一句“彆出門，等我回來”後，就帶上手電，慢悠悠的走入了門外的黑暗之中。
雲嵐看著那道被手電筒的燈光勾勒出的背影，不自覺的揚了揚嘴角。
“當～當～當～”
門房裡的壁鐘連響了九聲時，雲嵐剛好放下手中的筆，秦大爺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房門口。
“秦大爺”，雲嵐站了起來，笑盈盈的叫了一聲。
“嗯，作業寫好了？”，秦大爺問了一聲，向前走了一步，讓出了背後的人。
“剛寫完，時間剛剛好……”
雲嵐話說到一半，看清了秦大爺身後之人，趕忙叫了一聲，“田校長好。”
“雲嵐同學好”，甜校長笑著回應了一句。
“小丫頭，你把你為什麼跑我這來，跟小田說說，一會讓他送你回去。”
“如果是你的錯，就好好跟家裡人認錯。”
“如果不是，小田會幫你處理的。”
秦大爺說完就自顧自的去洗漱了，把空間留給了雲嵐和田校長。
“方便說嗎？”，田校長等秦大爺離開後，主動問道。
“方便”，雲嵐認真的點點頭，而後搬了個凳子給對方，“您坐，我想下從哪開始跟您說。”
“好，你也坐”，田校長對雲嵐的表現很滿意。
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很大氣。
“好”，雲嵐乖巧的應了一聲，而後說起了跑來找秦大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