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胚胎珊瑚砂的餘溫
嬌嬌，你看我把貝殼標本放在酒櫃第三層好不好，丈夫的聲音帶著新婚的雀躍，金屬扣環輕響，應該是在打開從馬累市集淘來的銅製首飾盒。沁嬌慌忙把驗孕棒塞進化妝包深處，鏡子裡的臉比環礁湖的浪花還要蒼白，距離他們在水屋甲板上交換誓言，才過去十七天，洗手池的水龍頭突然被擰開，冷水衝擊陶瓷的聲音讓她打了個寒顫，鏡中倒影裡，無名指上的鉑金婚戒還沾著細沙，那是他們在白沙灘上埋許願瓶時留下的，科白庭當時笑著說要埋到金婚再挖，現在看來，這個胚胎可能是比任何誓言都更早紮根的存在，怎麼在裡麵待這麼久，敲門聲輕得像海鷗的羽翼，沁嬌轉身時撞進丈夫帶著海水氣息的懷抱，科白庭的白襯衫領口還敞著，露出鎖骨下方那顆小痣，她曾在珊瑚礁浮潛後吻過那裡，鹹澀的水珠混著體溫的味道。
可能有點水土不服，她把臉埋進他胸前，聽著沉穩的心跳聲，指尖卻在他後腰攥緊了襯衫布料，科白庭的手掌順著她發頂滑落，停在肩胛骨處輕輕揉捏，早說該延長幾天假期，你總把工作帶在身上他忽然頓住，鼻尖湊近她耳後，你換香水了，
沁嬌的呼吸一滯，懷孕初期的嗅覺敏感期，連慣用的橙花精油都變得尖銳刺鼻，今早她不得已換成了科白庭西裝上殘留的雪鬆味，這個細節竟被他捕捉到，就像他能精準算出每筆商業並購的盈虧百分點。
隻是試試新味道，她仰頭吻住他的唇角，試圖用新婚的纏綿轉移話題，科白庭卻托住她的腰輕輕推開，指腹摩挲著她泛紅的耳垂，明天陪你去醫院做個體檢，蜜月期間看你總犯惡心他的拇指突然停在她手腕內側，那裡有塊淡淡的青色淤痕，是她在水下攝影時被珊瑚劃傷的，沁嬌迅速抽回手，轉身打開淋浴噴頭，先洗澡吧，飛機上沾了一身汗，水流衝刷玻璃的聲音裡，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像漲潮時撞擊礁石的浪濤，鏡子漸漸蒙上水霧，模糊了她放在小腹上的手，那裡此刻還平坦如昔，卻已經藏著一顆正在發芽的星子，沁嬌盯著候診區屏幕上的數字，指尖反複摩挲著掛號單邊緣，科白庭去泊車了，她特意選了他晨會結束後的間隙來檢查，卻在看見"產科"指示牌時差點落荒而逃。
沁嬌女士，請進診室，護士甜美的聲音驚得她一顫，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鋒利，像手術刀劃開皮膚前的冰涼觸感，主任醫師是位戴珍珠耳釘的中年女性，超聲探頭接觸皮膚時，沁嬌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六周左右，胎心胎芽都很清晰，醫生的聲音帶著職業性的溫和，顯示屏上跳動的光斑讓沁嬌想起馬爾代夫夜晚的磷光藻，那些隨波逐流的微小生物，此刻正在她體內構築另一個宇宙，需要和家屬商量一下嗎，醫生遞來溫熱的毛巾，沁嬌這才發現自己掌心全是冷汗，她望著屏幕上那個黃豆大小的影像，突然想起科白庭在婚禮致辭時說的話，我希望我們的家像座博物館，每件藏品都經過時間的沉澱，而這個胚胎，是未經規劃的即興創作，診室門被推開的瞬間，她迅速扯下耦合劑擦拭紙蓋在小腹上，科白庭帶著室外的冷空氣進來，西裝肩線還沾著初春的細雨，怎麼不等我一起，他彎腰替她整理滑落的檢查單，無名指上的婚戒與她的輕輕相碰，發出清淺的響，隻是常規體檢。"沁嬌避開他的目光，任護士貼上最後一塊創可貼，走出醫院時，雨下得更大了，科白庭將她塞進副駕駛，自己繞到駕駛座時已經淋得半濕，雨刷器規律地擺動，把玻璃上的水痕劃成扇形，就像超聲波在她體內掃過的軌跡，晚上去爸媽家吃飯，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點，車載音響裡流淌著肖邦的夜曲，媽說燉了花膠雞湯，沁嬌望著車窗外掠過的霓虹，想起科母上次見麵時握著她的手說："白家香火可就指望你們了，後視鏡裡，科白庭的側臉被路燈切出冷硬的輪廓，像他辦公室裡那尊青銅雕塑，
手機在包裡震動，是珠寶工作室發來的設計圖，她點開附件，原本要送給客戶的孕嬰係列吊墜突然變得刺眼——那些纏繞的藤蔓與繈褓中的天使，此刻像極了超聲圖裡的胎芽與胎盤，指尖一劃，關掉對話框時，不小心點開了科白庭的日程表：下周三，董事會討論澳洲並購案，下個月五號，日內瓦鐘表展先不告訴爸媽吧，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在雨幕裡，像片隨時會被衝走的落葉，我想先確認一下身體情況，科白庭轉頭看她，雨珠順著他的睫毛滑落，在顴骨處留下晶亮的痕跡，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聽你的，我們有的是時間準備，車載時鐘跳過八點十七分，這個瞬間會在未來某個深夜被反複想起，那時的沁嬌會明白，有些生命的降臨從來不是準備題，而是老天爺發的即興創作卡，逼著你在心跳加速的慌亂中，畫出最鮮活的一筆。
鬆木香的悖論，深夜的書房亮著暖黃的台燈，科白庭正在核對澳洲項目的財務報表，沁嬌倚在門框上，看他握著鋼筆的手在紙上移動，袖口挽起露出腕骨，那裡有塊淡淡的舊疤，是大學時替她拿掉落的畫板摔的，
還不睡，他頭也不抬，鋼筆尖在"風險評估"四個字上頓了頓，"明天還要去工作室吧，她走近時，雪鬆香水混著紙墨味撲麵而來，這種熟悉的氣息此刻卻讓她胃裡翻湧，書桌上攤著她送的生日禮物——純銀鎮紙刻著，白駒過隙，那是他們確定關係的那天，他說想抓住與她有關的每分每秒，
想和你聊聊，沁嬌坐在他對麵的皮椅上，台燈將她的影子投在身後的書架上，顯得有些單薄，科白庭終於放下筆，十指交疊看著她，這個姿勢她在談判桌上見過無數次，是他進入，決策者模式"的信號，關於今天的體檢她的指甲掐進掌心，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寂靜中發顫，"醫生說"書房的落地鐘突然敲響十二下，驚得她話音中斷，科白庭起身給她倒了杯溫水，指尖在杯壁上留下淡淡的指紋，我下午讓人調了你的體檢報告，這句話像塊冰沉入水底，沁嬌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她望著丈夫轉身時西裝後擺的褶皺，突然想起蜜月時他穿著泳褲在沙灘奔跑的樣子，那時的他沒有現在這樣筆挺，發梢還滴著海水，像個真正的少年。
為什麼不告訴我，科白庭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鋒銳，他從抽屜裡拿出那個驗孕棒，透明塑封袋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是在擔心我會像處理項目風險一樣處理這個孩子，沁嬌猛地抬頭，看見他眼底翻湧的暗潮，結婚前，她曾看過他的心理評估報告，上麵寫著，高度理性決策者，情感波動對判斷影響係數低於5"。此刻她突然想知道，這個正在發育的胚胎，在他的風險評估模型裡占多少權重，我隻是她喉嚨發緊，伸手去夠桌上的水杯，卻碰翻了鎮紙，銀質的白駒過隙，砸在木質地板上，發出清越的響，科白庭彎腰去撿，發頂的旋兒在燈光下清晰可見，那是她每次擁抱時都會蹭到的位置。
還記得我們在馬累許願瓶裡放的嗎，他將鎮紙重新擺回原位，指尖撫過刻痕，"你寫著'願永遠有未知可期待，我寫的是願所有期待都在計劃內，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但現在有顆星星掉在了計劃外，嬌嬌，你說我們要不要接住它，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他臉上織出銀色的條紋。沁嬌感受到他胸腔裡的震動，那頻率與她小腹下的小生命奇跡般同步，她想起在水屋看日出時，科白庭曾指著海平麵說，潮起潮落都有規律，可浪花每次都不一樣，
我們試試吧，她聽見自己說，同時感受到他指腹在她無名指婚戒上輕輕摩挲，書架上的古董座鐘滴答走著，在這個春夜的書房裡，兩個被計劃與意外撕裂的靈魂，正在月光裡縫合出一塊新的拚圖，接下來的章節可以圍繞兩人如何調整生活節奏展開，沁嬌在工作室設計孕期珠寶係列，將超聲波影像轉化為設計靈感，卻遭遇客戶質疑，感性過剩，科白庭在董事會上首次因為家庭原因推遲出差，被競爭對手嗅到"軟肋，兩人共同參加產前課程，在模擬分娩陣痛體驗中重新認識彼此的脆弱與堅強，同時，科母的催生壓力與沁嬌母親對女兒事業的擔憂形成對比，激化家庭矛盾，而當沁嬌在工作室暈倒被送往醫院時，科白庭在會議中途離場的決定，將徹底暴露他在商業精英與準父親雙重身份間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