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這是我的申報表。” 他把文件放在桌上,“還有這個。”
建行卡在桌麵滑出半尺,陳默用鋼筆抵住卡片,抬眼看著對方,“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是寧強科技的王友誼,第一次是他說送我結婚禮金第二次是讓我幫忙他修改招標流程裡麵寧強科技的評分第三次” 李先雲隻是低著頭,仿佛地上有什麼特彆吸引人的東西。“除了已經用掉的,錢都在這張卡裡了。剩下的我再想辦法湊湊。”
陳默看著這個幾乎和自己同期入職的年輕工程師,“為什麼現在才說?”
“我以為能控製住的!” 李先雲突然揪住頭發,“最開始覺得就調個參數沒什麼,後來發現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他胡亂抹了把臉,“最近公司搞了警示教育會後,我整晚整晚做噩夢”
李先雲繼續訴說著,“我查過刑法!”他情緒忽然有些激動,“一百三十萬夠判十年!陳總,我才剛結婚”
“現在知道怕了?”陳默突然拍桌,“收錢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你老婆了?”
“這是當時的錄音。” 陳默將手機推給張振國,“他主動交代的情節,比你們掌握的更詳細。”
馬俊快速瀏覽著錄音文字稿:“所以您知情不報?”
“我在等。”陳默迎上對方審視的目光,“等他在oa係統提交電子版申報表——昨天下午五點四十二分,流程走完了。”
張振國與馬俊交換眼神。
稽查部的老江湖自然明白其中玄機:主動申報與被動查獲,在處分尺度上隔著天塹。
與此同時,u1 2樓a區走廊。
穿著黑色連帽衫的男人被兩名保安夾在中間。
“我冤枉的!你們這是非法拘禁!我要報警!” 劉小林掙紮著轉身,“我沒有貪過公司一分錢!” 他動作有些大,後腦勺撞在消防栓附近的玻璃上。
他的吼叫聲在辦公區回蕩,兩百多雙眼睛從工位隔板後偷偷張望。
“2014年5月9日,收受騰輝科技好處費兩萬元;2015年1月17日,收取” 審計部的女調查員白葉舉起記錄本,“體麵點吧,還需要我念完這二十三條記錄嗎?”
劉小林臉色慘白。
“你們沒有證據” 他還在做最後掙紮,“那些都是私人借款!”
“要看看你在澳門葡京酒店的消費記錄嗎?”女調查員翻開新的一頁,“劉小林,你彆把公司的稽查、審計和信息安全部的人都當傻子。”
劉小林大喊大叫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當然記得就在今年元旦節的澳門永利皇宮酒店。
騰輝科技的鄧總在室等他給出了其他參與招標企業的底價後,給了他足足六十萬的籌碼。
自己也拿著“贏來的錢”,心滿意足的走出的賭場。
何民豐原本一邊和陳思雨聊天一邊吃著瓜看戲,看到被保安夾著的劉小林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忽然想起上個月某天下班時,劉小林拍著他肩膀說:“小何啊,乾咱們這行得學會資源變現。”
當時還以為在開玩笑。
陳默站在走廊中央,失望的看了一眼劉小林。
白葉此時迎上前來,伸出右手,“您好陳總,我是審計部的白葉。我們孟總讓我跟您問好,讓您彆為了幾顆老鼠屎壞了心情。”
陳默一開始看見對方熱情的樣子還有點懵逼,心想咱倆也不認識啊。
原來是他搞混了,最開始聽說審計部的同事也沒細問,原來白葉是來自孟常雲那邊的it審計部。
“你好白葉,忙完去我辦公室坐會兒?” 陳默也伸出右手,握在白葉手掌前側,一觸即離。
“好啊,之前老是聽孟總和俊濤說起您,今天還第一次見到。” 白葉很爽朗。
看著雨刷器般規律擺動的腦袋們,陳默突然提高音量:“不用上班的嗎,還是最近幾期的民主生活會的警示學習沒學夠?”
整層樓瞬間鴉雀無聲。
一天後的全員大會上,階梯教室座無虛席,陳默將兩份文件拍在講台。
“李先雲主動提交了自查自糾,並退繳全部贓款,兩年內不得參與晉升評審,年度績效最高b級。”
他身後投影幕亮起處分通報,“劉小林涉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現已刑事拘留。”
台下響起壓抑的吸氣聲。
幾個經常和供應商喝酒的工程師,此刻正瘋狂刪除微信聊天記錄。
“我知道你們有人覺得——” 陳默突然提高音量,“供應商給的都是小恩小惠?”
他點開某段監控錄像,“你們昨天看到的劉小林,他的犯罪就是從兩包中華開始的。”,投影幕布上,先是騰輝科技的交付總監經常和劉小林一起抽煙,然後有一次給了對方兩包中華
“供應商送禮金時,總愛說'交個朋友'。” 陳默又敲了敲投影幕上某段微信對話截圖,"可等他們握著轉賬記錄找上門,朋友就變成了債主。"
鄭東旭盯著監控錄像發呆。上周他拒收某供應商的星巴克卡時,還被同事嘲笑假清高。
現在突然覺得保溫杯裡的枸杞茶格外清香。
台上再一次響起了陳默的聲音,“2015年3月至今,公司稽查部、信息安全部、內審部聯合公安機關經偵大隊,僅僅是通過異常消費記錄便鎖定了217人,查實職務侵占案96起,另有非法販賣公司專利或機密研發資料牟利案51起,商務間諜案28起。”
陳默關掉投影,“這不是全部,還有不少案件正在偵破中。我希望你們以後在和供應商、合作夥伴喝茶前,多想想自己的十年寒窗和家裡的親人。”
他的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張麵孔。
有人低頭避開視線,有人攥緊了手中的筆記本,還有人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此刻的周曉楠也坐在下麵,心裡充滿了後怕,更多的是對陳默的感激。
如果自己那會兒走錯路了,就真的沒辦法回頭了。
自己會丟掉身邊人都羨慕的工作不說,還有可能留下“案底”。
全員大會結束後的第四個小時,林雨晴的welk消息提示音就沒停過。
她端著咖啡杯站在打印機前,等著不斷吐來出的《廉潔從業承諾書》。
“陳總,報名參觀監獄的人數已經突破兩百了。” 剛打印完畢她就直接衝進陳默辦公室,“原先準備的五十個名額根本不夠”
陳默的視線從筆記本電腦前轉到她身上,右手還在鍵盤上敲擊:“嗬嗬,現在又都想去了?”
“現在還不到七點。” 林雨晴看了眼手機,“公共關係部那邊的楊工說最晚八點要給監獄確認名單。”
電腦屏幕的光映在陳默臉上,他忽然輕笑一聲:“看來警示教育效果比預期好。”
林雨晴攥緊手中的報名表。紙質表格被捏出褶皺,最上麵那張是張福全的——這個平常最愛開玩笑的東北漢子在“申請理由”欄工工整整寫著:“想親眼看看踩紅線的下場”。
“把報名通道延長到明天中午十二點。”陳默點開welk通訊錄,“我現在給老楊那邊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