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南郊的星輝奔馳4s店籠罩在晨霧中。
這座占地五千平米的玻璃宮殿是西南地區最大的奔馳旗艦店,外牆的led屏幕滾動播放著“cls獵裝版全球首發”的廣告片。
蘇然站在展廳的玻璃幕牆前整理製服裙擺。
藏青色西裝剪裁利落,掐出她纖細的腰線,襯衫領口一枚蜻蜓胸針輕巧點綴——這是她入職三年唯一舍得買的奢侈品。
晨光透過穹頂灑在她側臉,勾勒出近乎雕塑般的輪廓:鼻梁高而直,下頜線收束成一道鋒利的弧,睫毛濃密得像是工筆畫裡暈開的墨。
“蘇姐,有客戶到了!”實習生小劉壓低聲音提醒。
此時的陳默裹著黑色羊絨大衣踏入4s店大廳。
展廳內,暖風裹挾著皮革與檀木香氛撲麵而來。
十二米挑高的穹頂垂下水晶吊燈,光斑如碎鑽般灑在拋光大理石地麵上。
左側是s級和邁巴赫的專屬展區,深灰色地毯上立著“尊貴客戶預約製”的鎏金立牌;
右側則是年輕化的c和glc係列,幾個網紅模樣的女孩正倚著粉色at擺拍。
陳默原本徑直走向中間的e級展區,卻在轉角處猝然駐足 —— 被一道流線型的暗影攥住視線。
那輛奔馳cls 400 4atic獵裝版停放在獨立展台上,暗夜星徽格柵在射燈下泛著啞光黑曜石般的光澤。
轎跑線條從引擎蓋流暢延伸至車尾,b柱後陡然下壓的獵裝車頂如同黑豹弓起的脊背。
陳默的手指撫過無框車門的鍍鉻邊緣,冷硬的金屬觸感下藏著德國工藝的精密溫度。
“先生眼光真好,這是剛到的限量款。”清亮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隻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銷售快步走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響清脆如秒針。
陳默轉頭,屏氣凝神,忍不住放慢腳步,觀察起來。
對方穿著一件黑色套裙,超彈的緊身套裙勾勒出蜜桃誘人的曲線,細腰盈盈一握,畫出迷人的s形。
胸前高高微隆起,腿部修長,步伐優雅,直奔主題。
她約莫二十四五歲,馬尾辮利落地束在腦後,胸牌上印著“蘇然·高級銷售顧問”。
笑容帶著一絲公式化的討好,“全成都隻有三台,搭載30t雙渦輪增壓v6發動機,零百加速49秒。”
陳默挑眉:“數據記得挺熟?”
“實車比參數更值得體驗。”蘇然捋了捋劉海,“要試試嗎?”
試駕車駛上繞城高速時,蓉城的薄霧還未散儘。
陳默輕點油門,367匹馬力的野獸在低吼中蘇醒,推背感如潮水般湧來,儀表盤指針悄然劃破120kh刻度線。
沒多久便又重新開回到了4s店內。
“柏林之聲的環繞音響,座椅帶18向調節和通風功能。” 蘇然坐在副駕,指尖劃過胡桃木飾板上的空調出風口。
“還有這個——” 她按下中控台的隱蔽按鈕,後備箱竟緩緩升起一套嵌入式高爾夫球包支架,“ 獵裝車專屬設計,海外版才有的配置。”
陳默瞥向後視鏡。這輛車沒有s級的張揚,卻用啞光車漆和暗色鍍鉻件將豪華感收斂得恰到好處,正如他如今的身份——不必昭示權力,但細節處處見真章。
“價格?”他單手扶住方向盤,另一隻手隨意搭在naa真皮包裹的換擋杆上。
“廠商指導價818萬,不過” 蘇然抿了抿唇,“如果您全款提車,我可以申請抹掉零頭。”
財務室裡,蘇然將計算器推到陳默麵前:“購置稅69萬,保險18萬,加上代辦車牌費,總共落地86萬左右。”
見對方神色平靜,她又補充道:“這款車雖然超預算,但保值率比e級高15,而且”
“現車有嗎?”陳默打斷她。
“車庫有輛黑外棕內的展車,昨天剛到。”
“可以,那今天能提走嗎?”
蘇然怔住。她見過太多故作闊綽的顧客,卻從未有人如此乾脆——沒有討價還價,甚至沒問贈品。
這個穿優衣庫大衣的男人像在便利店買礦泉水般隨意,唯獨掃過合同時的目光銳利如刀,連“di檢測費”這種行業潛規則都被他筆尖劃去。
財務室的白熾燈下,她脖頸沁出細汗。
這個決定會讓她的季度獎金縮水20,但想起陳默堅毅的臉,她莫名覺得值。
蘇然是棉都人,大專畢業後在4s店工作了三年。
她遇到過借試駕揩油的暴發戶,也伺候過帶著小三來選車的土老板,卻第一次見到陳默這樣的客戶:
他簽字時袖口露出萬國葡萄牙人腕表,卻用著舊款華為手機;
他對銷售話術毫無興趣,卻會蹲下身仔細檢查車架號和生產日期;
當其他顧客圍著c級車拍照發朋友圈時,他卻提前拒絕了後續交車的儀式;
試車期間他接了個電話,隨後便用一口流利英語處理工作,可惜她英文不好,隻能勉強聽出他最後好像是在安撫電話那頭的老外。
“陳先生,這是車輛交接單。” 她將文件遞過去,注意到男人內側手腕有層薄繭,像是常年敲擊鍵盤留下的印記,“後續有任何問題,隨時打我電話。”
陳默點點頭,目光掃過她工牌上的手機號,隨口問道:“你學汽車營銷的?”
“西華大學專科,汽車技術服務與貿易。”她答得坦然,“理論知識比不過本科生,隻能多跑幾趟車庫。”
他忽然輕笑:“背參數不如懂車。剛才你說cls的縱置平台能優化配重比,展廳裡那個銷售經理可沒這水平。”
簽合同時,陳默注意到蘇然的右手小指有道淡褐色疤痕。
“小時候幫我爸抬變速箱砸的。”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他在綿都修了二十年車,總說‘修奔馳的和開奔馳的,隔著一道銀河的差距’。”
她的故事簡單得像杯白開水:大專畢業後進入4s店,從助理小妹做到奔馳的銀星銷售。
母親是紡織廠會計,弟弟在讀高二,全家擠在六十多平米的老公房裡。
最奢侈的消費是每周給弟弟訂鮮牛奶——“他正在長身體。” 說這話時,她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合同邊緣。
陳默想起2010年的自己。
那時他剛進華興,為了攢錢買內部股票,連續三個月午餐隻吃食堂最便宜的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