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白芷跟著姑娘到這莊子上來,已是有五年多的光景,如姑娘所猜測的那般,從第二年時,便已是見不到了月例銀子。
而田莊的莊頭也是牆頭草,見她們不被宋家重視,便以田莊入不敷出為由,斷了應有的吃食供給。
起初,還有她們從宋家帶來的一些細軟支撐,但當初姑娘房中之物甚少,銀錢也不多,加上姑娘病痛不斷,請醫看診……
這幾年,她和白芷可以說想方設法地賺錢。
但身無長物,又是奴籍女子,在外做不得工,隻能憑借自身的針線手藝,賺些銀兩,補貼日用。
但現在,即便如此忙碌,也是有些捉襟見肘了。
桂媽媽感慨世道艱辛,自覺賺錢過好日子不是那般容易之事,但也不忍打擊宋晴薇,並不多說話,隻跟著附和,“姑娘說的對。”
宋晴薇知道桂媽媽欲言又止的心事,但也並不多說,隻咧嘴笑了笑。
隻要桂媽媽認可她的想法,其他的慢慢來即可。
早飯很快吃完。
宋晴薇在屋中待了一會兒,而後來回走動,伸胳膊踢腿。
一做消食,二做鍛煉。
她的這幅身子,有些弱,需得加強體育鍛煉,提升身體素質。
待出了一身的汗,渾身都暢快了許多後,宋晴薇這才停了下來,拿乾巾子擦了擦,待汗完全落定,喊了桂媽媽幫她找尋筆墨紙硯。
桂媽媽鋪平了紙,幫宋晴薇磨墨,“姑娘今日倒是有雅興。”
“也不是什麼雅興,隻是方才跟桂媽媽提到賺銀錢的事,想到桂媽媽和白芷都能用自身本事賺錢,便想到我既然能讀書寫字,也是能靠寫字賺錢的。”
宋晴薇笑道,“但我許久不寫字了,所以打算先練上一練,免得這字拿不出手。”
宋家家境富裕,卻因商賈身份為人輕視,因為宋老太爺和宋老夫人皆是要求兒女子孫讀書寫字,沾染書香氣息,因而宋晴薇還在家中之時,在家學之中讀書認字,字寫得頗為不錯。
而宋晴薇在現代社會之時,時常以練字來靜心,對寫字也頗有心得,也是拿得出手的。
現在兩重記憶結合,宋晴薇自認可以做好這件事情。
的確,這個時代,識字的人不多,記賬寫信皆是需要人代筆,讀書人在街上擺個攤位,無論是給人代筆還是售賣字畫,便能有口飯吃。
但……
桂媽媽頗為擔憂,“可姑娘女孩子家家的,去街上擺攤寫字,給人代筆,怕是……”
不妥。
“並不是要去街上擺攤,不過是想接些抄書的活計而已。”宋晴薇解釋道,“孩童開蒙需要些教導基礎學識的書,可許多書生卻礙於麵子不願做這樣顯得低人一等的活,書鋪想來也缺這些東西。”
“我寫上一副自己的字,讓書鋪看上一看,攬些活計,每日不必拋頭露麵,也不用花費太多力氣,還能賺錢銀錢,何樂而不為?”
“且我打算抄書之時,字也偽裝些許,不讓人看得出來筆跡,如此也免得往後惹下麻煩。”
事情考慮的可謂十分周全。
引得桂媽媽都連聲稱讚,“姑娘聰慧。”
“桂媽媽也彆忙著誇我,隻是先試一試,還不見得能行。”宋晴薇道,“明日還需桂媽媽與我一並去上一趟縣城。”
“好。”桂媽媽笑眯眯應下,“老奴陪姑娘一起去。”
墨磨得差不多,桂媽媽趁著天氣還算涼快,便去打水洗衣,宋晴薇則是繼續寫字,準備多寫上幾張,多去幾個書鋪碰碰運氣。
日頭升高,白芷從縣城回來,滿腦門子都是汗,將包袱撂下便拿了水瓢從水桶中舀了水來喝。
咕咚咕咚的。
“給你晾的有燒開的水,喝這個容易鬨肚子。”桂媽媽拉著白芷到一旁去,低聲問詢,“今日如何?換了多少銀錢?”
白芷將懷中的錢袋子交給桂媽媽。
一小塊一兩二三錢左右銀子,一百文一小串的錢,還有二十來個零散的銅板。
“怎的隻有這些?”桂媽媽皺眉,“我原計劃著少說該有二兩銀子才對。”
“我原也是這般想的,可那鋪子的掌櫃說,咱們這次繡的荷包和帕子樣式還跟從前一樣,沒什麼新意,繡工也不長進,不如從旁人手中收上來的好,不肯出高價,讓我好說歹說了好一陣子,才多得了二十多文。”
白芷一張臉皺成了苦瓜,“也不知道這掌櫃的說的是實情,還是看咱們一次送去這般多,覺得咱們鐵定是缺銀錢用,就算壓錢低也肯做,所以才這般壓價。”
兩個人沒日沒夜的辛苦了半個多月,才得這麼點銀子,再刨去買布料和花線的錢,賺得不過兩三百錢而已。
屬實就是欺負人!
“先不把人往壞處想,興許就是咱們繡得東西不大行。”桂媽媽勸慰。
畢竟她們兩個人是貼身伺候姑娘的人,雖針線還行,但刺繡技藝比不得專門做繡活的,鋪子到底是做生意的,挑挑揀揀也是有的。
但也不能就完全相信了那鋪子。
桂媽媽想了想,“待會兒咱倆一人繡個新樣子出來,剛好明日姑娘要去縣城,我也一並去旁家看看行情。”
“姑娘去縣城做什麼?”白芷好奇。
桂媽媽歎了口氣,“還能做什麼,不過就是姑娘知道現在日子過得緊巴,想著去攬些抄書的活計,一並幫著賺錢,所以明兒個進城,去書鋪裡頭探探路。”
“姑娘她……”
白芷急的臉都漲紅,咬嘴唇跺了跺腳,“宋家那群天殺的,把姑娘扔到這裡,不管不問,害得姑娘這千金小姐要跟咱們一般,要辛苦賺銀錢討生活!”
哪裡還有宋家嫡長女的身份!
“噓……”桂媽媽攔住白芷,“低聲些,彆讓姑娘聽見,心裡不好受!”
“可姑娘這般謀劃,定然是什麼都明白了。”
“這明白是一回事,說出口又是一回事,你就彆往傷口上再撒鹽了。”桂媽媽道,“得了,你跑一早上,也累了,去歇一會兒,待會兒吃飯了叫你。”
“我不累,我幫媽媽洗衣裳!”白芷說著話便卷起了袖子,給桂媽媽搭把手。
“你這孩子……”
桂媽媽既欣慰,又無奈地笑了笑。
宋晴薇在屋內寫字,聽到兩個人的話,手中的筆頓了一頓。
桂媽媽和白芷當真是忠仆。
但既然是忠仆,需得到應有的回報才行。
她這個做主人的,得抓緊時間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