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一坐在停屍房裡,麵前是一具燒焦的枯骨。
“東野警部……”橫溝重悟過來的時候嚇了一跳,“你一直都在這裡?”
前一天他們就如紀一所料的那樣在那個廢棄宿舍後的土坡裡挖出了這具骸骨。
可惜的是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再加上遺體被掩埋前遭遇焚燒,現有的科技手段根本不可能從遺體上獲取任何有價值的證據。
不過好歹還是憑借牙醫記錄確定了死者的身份,於是橫溝重悟在聯係了美月的父母後,就下班回去了。
他沒想到的是,紀一似乎在這裡坐了一整夜。
“怎麼了?”紀一都沒轉頭看他,好像著魔了一樣死死盯著麵前破碎不堪的屍體。
“死者的家屬到了……”橫溝重悟其實也很難受,他們已經竭儘所能,但是,就算找到了屍體又怎麼樣?實際上根本沒有任何證據。
“哦,我知道了。”
橫溝重悟剛想開口安慰幾句,就發現紀一自己起身了。
他心裡歎了口氣,覺得紀一大概是去接待美月的父母了,於是也快步跟了上去。
可出乎他的意料,美月的父母就在麵前,紀一連招呼都沒打,直接離開。
怎麼回事?
橫溝重悟無法理解。
“警部?”高木和千葉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紀一嚇了一跳,警部不是應該還在橫濱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還不等他們有所反應,就看到紀一直接走到永井達也麵前。
一把將他按倒在地戴上手銬。
“永井達也。
“你涉嫌三起重大刑事案件,現依法將你逮捕。
“高中時,對你的家庭教師神原紗耶實施騷擾、威脅。
“她在事後離職,並在家中自殺。
“你父親用錢擺平了一切。你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三年前,你謀殺了三枝美月。
“在她歸還鑰匙、準備前往車站回家的那天。
“誘導她上車,之後帶往偏僻地段,侵犯後將其殺害。
“最後將屍體焚燒,並埋入你父親公司旗下廢棄宿舍的後坡。
“現在,你長期跟蹤、偷拍、乾擾並企圖侵犯謀殺西穀美帆小姐。”
他粗暴地把永井達也從地上拽起來。
“現在,輪到你了。”
“你們沒有證據!我會出來的!”在被押進警車前,永井達也惡狠狠地瞪著紀一,高聲喊道。
“警部,就如您所料,我們在他的住處搜出了偷拍的照片和一個裝滿了各種凶器的包。”高木興奮地向紀一彙報。
“嗯。”紀一卻沒什麼興致。
“這樣一來,就算是第一起案件發生時,他還是未成年人,三年前的謀殺和現在謀殺未遂,也能讓他把牢底坐穿了。”高木自顧自地說著。
“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
“隻依靠一個在他父親公司廢棄宿舍後麵挖出來的屍體,就想起訴他謀殺?”九條玲子第一次和紀一吵了起來,“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就因為他追求過對方?就因為那塊地是他們家的?就因為你覺得‘他可能’殺了她?”
“不是追求過對方。是連續三起控製型行為,形成一條明確的加害模式。”
“彆跟我談你那套‘犯罪心理分析’。我是檢察官。我要的是證據,不是你的‘理解’。”
紀一站在她對麵,沒有坐下,也沒有辯解。
“我知道你要的是證據。
“第一,行為一致性。
“永井達也高中時期就曾對家庭教師神原紗耶實施持續性騷擾。
“她辭職後自殺,沒有報警記錄,你可以看到毛利偵探調查所得的確切第三方金錢轉賬記錄,來自他父親賬戶,轉至死者家屬。
“第二,受害人三枝美月,在她失蹤前一天,正式辦理退租手續。沒有留下任何拖欠、遺物、租金糾紛,她‘完全從社會上消失’,沒有出現在任何公共係統中,三年後被發現為無名屍。”
“這隻是狀況描述,不構成作案證據。”九條玲子打斷。
“那你聽第三點,屍體位置的唯一性。
“三枝美月遺骸被發現於永井父親公司旗下廢棄宿舍的後坡,位置未在公開檔案中標注,屬非開放封閉地帶,進入路徑複雜,周邊常年無巡邏、無市政使用。僅有的知情人群體,是公司成員。而被告正是該公司社長之子。
“其他任何人,無從知曉此處,且無作案動機。”
玲子沉默半秒,還是說道:“這還是不夠,東野警部。你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殺了人。”
“是的,我沒有他殺的現場照片,沒有作案工具。但我有——動機一致性、受害者軌跡斷點、行為模式複現、屍體地點的排他性、前科行為的掩蓋痕跡、當前搜查中搜出的跟蹤與施暴準備。
“每一項單獨拿出來,不足以定罪,但作為一個完整鏈條,它說明了一件事——這個人,不是第一次做,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他從桌上的文件夾中抽出另一份搜查報告,擺在最上麵:
“我們在他的家裡搜出的物證包括:
“一整本關於西穀美帆小姐的跟蹤記錄,拍攝位置精確到她房間、通勤路線、習慣性路線偏差;
“數張偷拍照片黏貼在紙板上,標注‘危險時間段’;
“以及催眠類藥物、封口膠帶、約束帶、刀具、塑料布。”
九條低頭掃了一眼報告,語氣依舊克製:“這些確實能起訴他謀殺未遂,但那是另一起案子。”
紀一抬眼,聲音更冷靜:“是的,另一起。可行為一樣:控製、偷窺、製定計劃。區彆僅僅在於,這次我們運氣很好,她還活著。
“我們不是在懷疑某個殺人犯。我們麵對的是一個行動升級、控製成癮、目標具象的加害者。”
短暫沉默。
九條終於把所有的材料都收了起來:“我希望你是對的。”
紀一長出一口氣。
“說服我是沒有用的。”九條離開前補充了一句,“現在到開庭之前,你要好好想明白,要如何在作證的時候,用你‘明確的加害模式’去說服法官和陪審團。”
她頓了頓:“他們和辯護律師可不會像我這麼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