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顫抖著抓住她的手,反複呢喃著“好,好,好”。
沈父抹了把臉上縱橫的淚痕,手指還在微微發抖,目光急切地鎖定顧清:“清兒,那你媽媽晚上還會整夜整夜睡不著嗎?”
他問得很仔細,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還有往後針灸的頻率要不要再增加,飲食上還要忌口嗎?需不需要……”
沈父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顧清都一一回應。
沈光霽炎見狀,輕輕拍了拍沈父的肩膀:“爸,清兒都說了現在情況良好,您就彆太緊張了。”
沈父這才如夢初醒,直忙笑著點了點頭,想起什麼,又立刻追問:“那我現在能進去看看她嗎?就坐在床邊守著,保證不打擾。”
他眼巴巴的模樣,像極了等待準許的孩童。
顧清望著父親眼中滿溢的期盼,心頭一暖,輕輕點頭:“去吧,媽媽剛睡著,您動作輕些就行。”
話音未落,沈父已經迫不及待地伸手推開房門進去。
陸景炎長臂一攬,將顧清的纖弱身形裹進溫暖懷抱,下巴輕輕抵著她發頂,發間殘留的安神香氣息縈繞鼻尖:“辛苦了。”
他喉間溢出的聲音裹著溫熱氣息,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時候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顧清仰起臉,笑著點頭:“好,我們走吧。”
兩人朝樓梯走去,腳步聲在鋪著波斯地毯的台階上輕響。
隻是才下兩步台階,身後便傳來沈光霽刻意放輕,卻仍顯突兀的咳嗽聲:“清兒,你們這是去哪兒?”
顧清腳步一頓,轉過身去,瞥見沈光霽彆扭地扯著領帶,耳垂略微泛紅。
駱新雲這個交友花,在這次回國後便給四人拉了個小群。
昨晚她就在群裡麵發了十幾個公告刷屏,連陸景炎這樣不常看群消息的人都注意到了。
她不信沈光霽沒看見。
所以,他這聲明知故問,在顧清眼裡,倒像炸毛的傲嬌小貓在討要關注。
陸景炎正要開口,顧清卻搶先一步。
她歪了歪腦袋,眨著無辜的眼睛:“新雲說今晚做東,設宴請我們吃飯,我猜哥公事繁忙,應該也沒空搭理這些小事兒。所以就不打擾你,我和景炎去就好了。”
沈光霽喉結滾了滾,將拳頭抵在唇邊低咳了兩聲,乾巴巴地說:“我沒說……不去。”
顧清看著他這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再也憋不住,“嗤”地笑出了聲。
她過去拍了拍沈光霽僵硬的手臂,眉眼彎彎,笑得狡黠:“好啦,逗你呢,再不走新雲該催了。”
說著,主動挽住他的胳膊,將他往樓梯口拉。
沈光霽這才鬆了口氣,彆扭地彆開臉,卻悄悄往顧清身邊靠了靠,三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樓梯轉角。
駱新雲訂的包間是南城極為出名的一家中餐廳。
包間的名字雅俗共賞,叫做“浮光閣”,包間內陳設也雅致得恰到好處。
駱新雲斜倚在欄杆上,手裡攥著一小包魚食。
她纖細的指尖捏起顆粒朝池中拋灑,錦鯉群立刻簇擁而來。
聽見腳步聲,她將飼料袋隨手擱在旁邊。
“你們可算來了。”轉過身看見三人進來,駱新雲踩著高跟鞋快步走到餐桌前,又朝顧清招招手,笑著說道:“顧清,你快嘗嘗我特意讓廚師燉了三個小時的花膠雞。”
她攥著湯勺,將蒸騰的熱氣,裹著花膠雞的鮮香撲麵而來熱湯盛到碗裡麵。
接著又利落地拉開主位旁的座椅,把湯碗往顧清的方向推了推:“快坐這兒,小心燙。”
顧清和駱新雲兩人相識多年,兩人又是好姐妹,之間根本不存在拘束不拘束的。
遂,顧清徑直坐下,舀起一勺泛著琥珀光澤的濃湯,花膠在瓷勺裡輕輕顫動,湯汁入口的瞬間,她的瞳孔驟然亮起。
“唔……”喝完一碗後,她忍不住發出滿足的喟歎,眼尾瞬間彎成月牙:“新雲,這湯味道真的不錯,”
駱新雲重新替她盛滿一碗,故意晃了晃:“這可是我專門找老中醫配的秘方,花膠補氣養血,雞湯健脾暖胃,對孕婦和寶寶都好著呢。你呀,就可勁兒喝,喝完我再給你打包兩鍋帶走。”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了豪門千金的架子,倒像是巷口嘮家常的普通姐妹。
駱新雲眼波流轉間掃過陸景炎和沈光霽,尾音帶著幾分調侃:“陸總,沈總,你們二位隨便。彆把這兒當董事會,我可擔不起兩位大佬的氣場。”
陸景炎聞言,低笑一聲,西裝下擺擦過真皮座椅,利落地挨著顧清坐下,順手將她垂落的發絲彆到耳後。
他磁性嗓音裹挾著幾分相似的調侃:“駱小姐這話言重了。”
沈光霽喉結微動,習慣性地在妹妹斜對麵落座。
駱新雲見他沒說話,手肘撐在桌沿,托著腮將笑意揉進眼波:“沈總這氣場,往這兒一坐,倒像是來驗收我工作成果的。”
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湯勺,湯汁在勺麵輕輕震顫:“難不成是嫌棄我準備的菜不合口味?”
光霽解開西裝最上方的銀扣,動作優雅得如同拆解商業機密,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燭光下泛著冷白。
他垂下眼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銀質餐叉,精準叉起裹著琥珀色糖殼的咕嚕肉。
瓷盤與銀器相觸發出脆響,陳淑蔓抬眼便撞見他唇角漫開的笑意。
那弧度就像是精心設計的商業陷阱,誘人又危險。
“駱小姐費心了。”他語調平平,卻在“費心”兩個字上稍作停頓。
尾音漫不經心地掃過她發紅的耳尖,駱新雲握著酒杯的手指驟然收緊,紅酒在杯壁上拉出蜿蜒的酒痕。
她在心裡狠狠罵了句臟話,原本準備好的調侃卡在喉嚨裡。
看著對方慢條斯理切割肉塊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才是被獵物反製的獵手怎麼回事?
陸景炎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氤氳熱氣後目光含笑,與顧清悄然對視。
顧清用湯勺攪了攪碗裡的花膠雞,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的弧度,輕輕搖了搖頭。
燭光在兩人之間流轉,映得陸景炎眼底的笑意愈發明顯,他無聲地用口型說了句“老狐狸”。
顧清心領神會,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碗沿。
看似駱新雲言辭犀利、占據上風。
可她太了解自家哥哥了——
沈光霽慢條斯理切肉的模樣,就像在商場上布局時的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