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轎車在街道上緩緩前行。
陳巍坐在車後座，他的麵容隱在昏暗的光線中，隻有那雙鷹一般的眼睛，在夜色的映照下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他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身子微側著。
“蔓蔓，你跟爸爸說句實在話，”陳巍嗓音低沉，關心道：“你自認為跟沈光霽有沒有機會在一起？”
陳巍是過來人，人情世故看得通透，自然早就察覺到沈光霽對女兒沒有其餘心思。
可出於女兒喜歡和某些必要原因，每次與沈家碰麵，他還是會製造各種機會撮合女兒和沈光霽。
今晚聚餐，他雖然在和沈父閒聊，但眼角餘光還是時不時掃向陳淑蔓和沈光霽的方向。
隻是礙於場合，不好一直明目張膽地盯著，所以兩人相處究竟到了什麼程度，他心裡沒底。
陳淑蔓的思緒還沉浸在顧清對她說的那番刺痛她的話中，聽到父親的詢問，她這才回過神，轉過頭看向陳巍。
她眼神裡滿是失落與失望，如同被烏雲遮蔽的星辰，黯淡無光。
沉默幾秒，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爸爸，光霽哥對我根本就沒有男女之情。您認為，我應該還要繼續勉強他嗎？”
聞言，陳巍雙眼微微眯起，寒芒在眼底一閃而過。
他的拇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虎口那層薄繭，這是多年商場打拚留下的痕跡。
“蔓蔓，你要認清一件事實。”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陳淑蔓，似要將這些話刻進她心裡：“你對經商這方麵的能力遠不如沈光霽，陳氏能跟沈家攀上關係，才壯大到如今的地步、有了如今的規模。”
“我隻有你一個女兒。”他的聲音低沉且沙啞，帶著幾分喟歎：“你年紀還小，未來的路還有很長，可爸爸年紀大了，陪不了你一輩子。”
他看著陳淑蔓的眼睛，語氣中多了幾分溫柔與無奈：“這些年，爸爸在商場上摸爬滾打，見識過太多的世態炎涼、人心險惡。”
他的手輕輕抬起，似乎想要撫摸陳淑蔓的臉龐，卻又在半空中停住，緩緩落下，搭在腿上，雙手握住膝蓋。
“我不想讓你再經曆我所經曆的那些艱難險阻，更不想你在麵對商場的狂風暴雨時，獨自承受一切。”
“爸爸希望你一輩子順風順水，高人一等。更希望你能有一個堅實的依靠。沈光霽，他有能力，也有背景，能給你安穩的生活，能護你周全。他無論是哪方麵的才能，爸爸都欣賞。”
說到這兒，他的眼神變得堅定無比：“所以，我未來的女婿，永遠隻能是他。”
他眉心微蹙，神情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凝重起來：“也隻有他，作為你的丈夫，爸才會少做一些不必要的事。”
陳淑蔓靜靜地聽著陳巍講話，鼻尖泛起一陣酸澀之意。
她很感動爸爸對她所做的謀劃與打算。
從小到大，爸爸始終將她的喜歡看作頭等大事。
陳淑蔓的媽媽在生下她不久後，便撒手人寰了。
那些艱難的日子裡，是爸爸一手將她拉扯大。
她明白，爸爸獨自撫養她成人，付出了多少艱辛。
後來，爸爸因攀上沈家得勢，身邊不乏想要討好他的人，不少人想給他介紹女人，可爸爸從來都不理會。
想到這些，陳淑蔓心裡止不住揚起一絲幸福的甜意。
隻不過，陳巍最後那句話卻像是丟出一團迷霧，讓她有些懵懂。
陳淑蔓抬起頭，眼裡帶著一絲疑惑，輕聲問道：“爸爸，您要做什麼事？”
陳巍靠向椅背，看著陳淑蔓說道：“蔓蔓，你得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商場就是戰場，競爭從來不會因為你不想參與就消失。”
“倘若沈光霽做不了我們陳家的女婿，還娶了彆人。”說到這，他眼底閃過一絲寒芒：“那麼，我們陳家的地位，隻會越來越不如沈氏。”
“沈氏的實力你也清楚，他們在行業裡根基深厚，人脈廣泛。”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座椅扶手，語氣裡帶著隱隱的不甘，緩緩說道：“一旦沈光霽和其他家族聯姻，他們的勢力必將進一步壯大。而我們陳家，失去了這層緊密的聯係，在資源獲取、項目合作上，都會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
陳淑蔓咬了咬下唇，心裡有些困惑。
這些年，她看著父親在商場的浪潮中奮力拚搏，家族的地位不斷攀升。
可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非要爭個高低。
她目光中帶著一絲茫然，張了張嘴，剛要將心底的疑問問出口。
陳巍便露出慈祥的笑容，滿是寵溺地說道：“蔓蔓，爸爸知道你喜歡光霽那小子。”
說著，他伸出手，摸了摸陳淑蔓的頭：“你放心，爸爸會用儘一切辦法，讓你得償所願。”
話落，不等陳淑蔓做出任何反應，陳巍便扭過頭，將目光投向窗外。
幾乎就在轉頭的瞬間，他臉上慈祥的笑容像被一陣風卷走，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眼神裡的陰鷙銳利，在街燈忽明忽暗的照應下，閃爍著寒光。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額頭上浮現出幾道深深的紋路。
回想起今晚的場景，陳巍嘴角不自覺小弧度地往下撇，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心裡暗自琢磨著，那顧清表麵上看似清冷不好接近，可跟她打了幾次交道，便看出她沒多少七扭八歪的心思。
反倒是那個陸景炎，整個晚宴，大多時候都安靜地坐在一旁，神色平靜，話語不多。
可就是這樣的沉默，給他的感覺就更為複雜，讓人難以看穿。
想想也是，陸景炎身為北城大人物，在這北城的名利場中，能有如此地位的人，城府必然極深，手段也必定高明。
想到這裡，陳巍的眼神愈發冰冷。
他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以後與陸景炎打交道，必須要萬分小心，時刻提防。
又想起什麼來，陳巍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節奏緩慢。
陸景炎的心思是要比顧清深沉得多，但這不代表就能對後者輕舉妄動。
畢竟，顧清那丫頭對他還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