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仙宗,一間騰出的雜物間透出昏黃光線。
周墨坐在木桌前,麵前攤開一張素白信紙。
筆尖飽蘸墨汁。
“少主大人敬啟,奉您之命,屬下周墨抵達縹緲仙宗,至今已十四日……”
筆尖劃過紙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縹緲仙宗的核心弟子們,各有各的活法。
“此間大師兄慕容雲飛,劍不離身,其苦修程度,令人側目。”
“某夜,三師兄秦正正邀屬下小酌,取了些據說是他們師傅醉道人私藏的原釀。”
“酒意微醺,睡下未久,約莫三更時分,便聽聞院外腳步聲響。”
“推窗望去,正是那大師兄慕容雲飛,已提劍往後山去了。”
“其勤勉可見一斑,確為宗門砥柱。”
周墨的筆尖停頓了一下,一小點墨跡在紙上暈開。
“二師兄白玉堂,風采依舊,桃花眼似總含情。”
“屬下曾隨其下山采買煉器材料,坊市中但凡女修掌櫃,見了他,貨價總能便宜一二分,令人稱奇。”
“此人於煉器一道頗有天分,近日似受小師妹林小花影響,不再一味追求華而不實之物,轉而研究那‘靈鋒劍’的量產之法。”
“隻是口中仍念念不忘要煉製‘絕世大寶劍’。”
“三師兄秦正正,性情爽朗,為人熱情,隻是……”
周墨想起了那晚秦正正倒酒時的抱怨。
“他們師傅醉道人,似乎頗好杯中之物,昔日在山下酒館欠賬不少。”
“據秦師兄醉後所言,前些時日,林小花清點宗門舊賬,將醉道人曆年賒欠條目一一錄入賬簿最後一頁。”
“次日,醉道人便連夜下山,至今未歸,想來與此賬目脫不了乾係。”
這縹緲仙宗的賬,真是一團亂麻。
“四師姐沈清荷,溫婉嫻靜,每日悉心照料那幾畝靈田。”
“她與大師兄一般勤快,日出而作,日落方歸,隻是靈田貧瘠,靈植難生。”
“屬下常見她對著枯萎的靈藥苗唉聲歎氣,口中常念:‘完了完了,這些種子問人要的時候價格不菲,要是種不出來可怎麼辦?’”
“其心性純良,對宗門亦有擔當。”
“至於縹緲食堂,由一名喚作小豆子的外門弟子掌勺,此子負責勤快。”
“屬下見其對食材頗有鑽研之心,便私下贈予其一本凡俗界流傳的靈食殘譜,或有些許助益。”
周墨寫到這裡,筆鋒微微一轉。
“另有一事,關於那管賬的小師妹林小花。”
“此女行事頗有章法,心思縝密,宗門上下,如今皆以她馬首是瞻。”
“隻是……”
“前幾日,屬下偶然撞見她在院中行走,不知何故,腳下踉蹌,摔了一跤。”
“她摔倒之後,並未立刻起身,反而在地上摸索片刻,似在尋找什麼。”
“起身後,她又下意識抬手,揉了揉眼睛附近的位置。”
“屬下不敢窺探,隻遠遠一瞥,不知她是否眼部有疾,或是……曾經佩戴過什麼物件?”
周墨寫完,輕輕將墨跡吹乾。
他將信紙仔細折疊起來。
“少主午安。”
藏書閣,少主正稍稍歇息片刻,門外便有人將信件呈了上來。
桌元明慵懶地抬起手,抬起眼皮看了看,眉毛皺在了一起。
“怎麼把這些瑣碎日常都寫上了,不是說過重點關注慕容雲飛那家夥麼……”
十四天了,日日來信,他都回得煩了。
“不必每日來信……”
桌元明寫完第一句之後覺得不妥,於是又杠掉。
“……每日回信破費周折,過幾日我便閉關去了。這梟鷹傳信已經憊懶,不知道飛去哪裡覓食填飽肚子,體型越發圓潤。平時隻需代我多注意慕容雲飛的行蹤,若縹緲仙宗藏書閣又書籍入庫,務必做好記錄。”
“上回同他打賭賭輸去的《禦神決》不知他以練至幾層……”
想到此事,桌元明忍不住攥緊了手。
這家夥,是看上去老實,不耍心眼子……之前賣給他的書都不值幾個錢,就這還讓桌元明高價把書賣給了慕容雲飛。
原本以為這家夥是個呆子,沒想到在那次賭局竟然讓自己輸了這本練氣寶書!
真是可惡!
“大師兄隻不過是對錢沒有概念,他又不是傻子……”
竹林裡,林小花蹲在地上拆開桌少主的回信。
這信中還提到自己在地上摸索……那還不是過去戴眼鏡的習慣,摔跤下意識就要摸鏡片……
秦正正則是在一旁喂著藏書閣的梟鷹。
“小師妹,我這演技還行吧?跟你說,為了這梟鷹口哨,我可是跟周墨那小子喝了好幾壇酒,才裝醉套出來他的口哨訣竅,然後連夜讓二師兄趕製了一個,嘖嘖,這酒錢花的值!”
“師兄少喂點,人家嫌棄你把梟鷹喂胖了。人家藏書閣要的是氣派!”
“切,你不懂!我跟你說,這靈獸可嬌氣著呢,能讓它長得這麼油光水滑,那可是技術活!我秦正正,天生就招這些小家夥喜歡!”
林小花把這些天兩人的信都抄錄了一遍,每天晚上當睡前故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