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聚、滑縣、陰安在魏郡之南,曹操的糧草在渡河之後,囤積於南岸的津山倉,逐步囤積了十餘萬石糧食。
張郃得到了確切的軍報之後,知曉曹操建營的著重所在,就是這個津山倉,如今離入冬已經不遠了,再過不久氣候就會一降再降。
那時不利於行軍,曹軍隻能撤走,方才是追擊之勢。
是故今夜必須要趁亂氣息曹軍糧倉,以奠定戰局。
“中郎將!主公派我來告知將軍,他會全軍出擊,牽扯曹軍主力,還請將軍務必焚燒津山糧倉。”
“嗯,”張郃麵容冷肅,麵龐稍顯瘦削,但體魄卻是結實精壯,手持長槍身披甲胄,雙眸如鷹一般,應承之後麵露鄭重之色,帶兵出發。
一水黑甲黑馬的騎兵舉火而走,沿著既定的道路前行,穿行小路,偶走主道,沿途派出斥候去打探路途消息,避開了許多戰場。
一直到清晨時分,微有霧氣,到達津山穀倉時,倉內防備森嚴,有大軍駐紮在此。
斥候來報之後,張郃倍感棘手。
“守將乃是許定、徐晃,曹營之中帶兵嚴格的善守的將軍,恐怕不好突襲。”
糧倉之外巡防數百人,高樓十數座,有強弓勁弩,營中馬匹之聲不斷,腳步整齊有力,如今天都快亮了,卻還這般精神,一看就是剛剛換上來的。
若是此刻發動奇襲,曹軍應該會迅速反應過來,並且陷入鏖戰。
可,就這樣無功而返,回去之後也會受罰。
“竟無半點疏忽大意,這曹操麾下的將領,還當真是律己奉公。”
張郃心中不由感慨,也猜測到是之前夏侯淵經曆了內黃大敗,所以注重糧道之事。
同時也感念自家營中管糧運的官吏,大多都是酒囊飯袋,時常有軍糧短缺、運送不力,或是缺斤短兩的事發生。
駐守糧倉時,也常偷懶耍滑,相比之下,自軍紀上就已不如曹軍了。
“將軍,怎麼辦?”
幾名副將都在等候命令,他們花了一夜的時間,辛苦繞行而來,而且許多密徑都是隻能用這一次,因為等天亮之後,曹軍會根據痕跡,發現他們的蹤跡。
張郃思量數息,歎道:“諸位,來之前就已有決心,此次若是不能成,回去也要背上怯戰之名,日後如何安身?退是死,進亦是死,雖吾拚殺何如?”
“謹遵中郎將之名!”
“上馬,奇襲!攻入營後大肆焚燒!”
“唯!”
張郃一聲令下,兩千騎翻身上馬,自遠處山道內殺出,正是天明時分,有騎兵持火油,有持火把,狂奔向糧倉營寨。
濃霧之中,自營外高塔射出無數箭矢,弓弩、弓矢皆有,箭塔寬敞,不知站立多少人,軍匠工坊以臨車為模,快速搭建箭塔工事。
一輪激射就止住了先頭騎兵的衝鋒,可是兩千騎依舊宛如洪流,十分壯觀,黑壓壓的一片洪水彙入營門道路,挑開拒馬流進營前。
營中反應極快,徐晃和許定都並未入睡,很快兩人吼聲如雷,集結兵力披甲上陣,趁著營門阻擋的片刻,率軍殺出。
兩軍很快激撞在一起,直殺得喊聲震天,雙方將領都知曉取首的道理,相互奔赴,許定和徐晃很快就纏住了張郃,金鳴之聲不斷響起。
鏖戰幾十個回合之後,張郃自合圍之中奮力殺出,朝著身後還舉火的騎兵向前突進:“殺進去,朝營房砸火油,扔火把。”
“準備火箭齊射!”
“不惜一切代價,焚燒此糧倉!”
“好!”
袁軍奮力拚殺,一麵抵住曹軍,一麵迅速點火準備,投擲火油進營地,乘著風勢企圖引火燒營,這樣就算不能把這糧倉燒成火海,也可逼得此糧倉轉移,那時便可沿途抄掠,亦有戰機。
隻是,此刻火起亦是不能焚燒到糧倉,最多燒到外圍的營房。
不一會,頂著曹軍的壓力,火勢總算燃起,但又很快被隔斷撲滅,營裡營外各有手段,張郃見狀知道計策一定不能達成,隻能帶兵逃走。
此刻,黎陽城前亦是在廝殺鏖戰,文醜三次進攻滑縣久攻不下,皆被劉備的兵馬打退。
陰安亦是在交戰之中。
袁紹在前線督戰,聽聞了津山倉失利的消息,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心裡一下就揪緊了。
諸事不順,如何進取?
張郃在帳前跪地抱拳,沉聲道:“末將奮力拚殺,方才縱火,隻是曹軍有重兵把守糧倉,很快就已撲滅。”
“主公,曹操置五千兵馬在津山附近駐守,且今次之後,恐怕要麼改屯他處,要麼在掎角之處再設兵馬,恐怕是很難了。”
“唉!”
袁紹看他們亦是大敗而回,出生入死,也不好重罰,隻能唉聲歎氣,小聲的道:“如此代價,卻不能建功,毀於一簣也!”
這話雖然小聲,可是卻讓張郃實打實聽進了耳中,心裡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他低下頭不敢回話,臉上像火燒一樣。
不過麵子是小,真正心傷的是帶去的兩千兄弟,隻回來了數百人,其餘人尚且逃散之中,不知能否回到營地。
如此賣命,回來卻隻看到主公如此懊悔的表情。
仿佛,大戰皆毀於我等之手一般。
這奇襲之事,豈能百戰百成?哪怕是許澤那種常奇襲的將領,也有幾次失利的時候,隻是他能逃回去罷了。
“主公,現在——”
“你先退下休息,將餘下騎兵交給袁緯統率。”
袁緯是袁紹的族侄,在軍中一直是擔任參軍的職位,卻是未有什麼出名的功績,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威望,現在把餘下騎兵交給他,足見對張郃的羞辱。
張郃帶來了六千部曲,不少人是當年韓馥時期的舊部,歸降之後增增減減,和他長期相處自有莫大的情誼。
現在交騎兵出去,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袁紹勸說道:“儁乂不必擔心,待取下曹操大營,我會再調兵馬與你統率。”
“近幾日仍然還會血戰不休,你休息一段時日,再去陰安馳援,定可建功!”
“多謝主公,”這些話寬慰之後,張郃情緒還算不錯,退出了帳門之外,但他一走,袁紹的表情就冷淡了下來。
同時伴隨著後悔。
早知道不聽沮授之言,用自己信任的將軍了。
張郃善領大軍,且兵法主正不主奇,作戰雖然勇猛,卻還是欠缺了些絕世猛將的氣質,總感覺是差了點什麼。
就好像是那種,哪個方麵都厲害,但任何一處都不是最厲害的人。
糾結許久,門外忽然傳來了馬匹嘶鳴,接著便是腳步聲闖入大帳,哨騎剛進來立刻單膝跪地大喊道:“主公!清河,清河告急!”
“啊!?”袁紹猛地起身,剛剛失利,又來噩耗!
“何人攻我清河!”
“許澤!是許澤!”
來人慌忙大喊,他們一直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