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戲開場。
這戲班子是從蘇州而來,唱的是昆曲。
酒樓的大堂坐滿了人,房間也全都被訂滿了。
包房裡的客人,手中都有一份酒樓提供的詞本。
即便聽不懂戲子口音的,也可以看著詞本一同聽。
所以即便是蘇彩兒這個來自小地方的小南蠻子,也能聽得毫無障礙。
戲曲唱到精彩處,蘇彩兒也忍不住隨著眾人一同拍手叫好。
等到唱完後,眾人還回味一片。
蘇彩兒出門前的那點不情願,也給拋到了腦後。
等戲曲唱完後,她和屋內的人一同,讓人到後台給唱戲的人送了打賞。
隨後興致勃勃的拉著旁邊的人,一同討論方才戲曲裡麵的內容。
嚴雨蘭見蘇彩兒高興,拉著她說道:“都這個時辰了,我們一同用些飯食再回去?”
蘇彩兒看了看酒樓的更漏,婉拒了她的好意。
“我夫君說會來接我,時間也差不多了。”
嚴雨蘭有些羨慕的看著她。
“嘖,就在京城裡頭,還要親自來接你。”
蘇彩兒笑得滿臉甜蜜:“我也說了不用接。”
“不過夫君說了他正好從郊外回來,順路過來。”
嚴雨蘭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們夫妻恩愛。”
蘇彩兒來的時候就說了,自己可能要提前走。
因此聽到外麵敲門的人說定西侯府上來接人了的話,大家也都不意外。
其他人不知道,但嚴雨蘭知道來接人的是定西侯本人。
她小聲的對蘇彩兒調侃道:“這般心急的便來了。”
蘇彩兒抿嘴笑了笑。
“這好不容易出來一回,這般快便要回去了。”
一個年紀相仿的小娘子拉著蘇彩兒的手,有些可惜的說:“我還想和夫人你多聊聊天呢。”
蘇彩兒大方的說道:“下次我邀請諸位到我府上做客。”
“屆時我們再好好聊聊。”
這小娘子很高興的回她:“那就這麼說定了。”
嚴雨蘭送蘇彩兒出門,其餘人留在屋內。
一個夫人感歎道:“這定西侯夫人的命是真好。”
“一個農家出身的小女子,居然這般有福氣。”
一旁的人也跟著感慨道:“是啊。”
“定西侯短短幾年便這般風光,聽聞正是因為他娶了這麼一個有福氣的妻子。”
“他們都說,定西侯夫人那眼睛異於常人,這是有大造化的眼睛!”
“但是她一個女子,用不上這些造化,因此便都轉移到了自己丈夫與家族身上去。”
“不錯,我也聽旁人這般說的。”
“你們都知道的,定西侯的長女,才一周歲,便被破格封為了縣主。”
“這樣的福氣,幾人能有?”
一群女人越說,覺得越玄乎。
當時蘇彩兒那雙眼睛,也讓她們驚訝了一段時間。
後來隨著趙策的身份不斷被抬高,作為他妻子的蘇彩兒,自然也成為了眾人口中討論的對象。
這神神化化的說法,你一句我一句,很快便傳了開來。
如今還有一種說法便是,能與定西侯夫人交好的,也能沾上她家的福氣。
此時眾人這般交談著,也都有些後悔剛剛看戲看得太入迷了,沒有多和蘇彩兒親近一下。
“哎,怪不得定西侯夫人能一直得她丈夫的獨寵。”
“若是我有這樣的福氣,我家那口子估計也能把我供起來!”
眾人正笑著,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吵鬨聲。
其中似乎還肩夾著蘇彩兒略略提高的聲音。
這聲音與平時說話的語氣不同,明顯發生了什麼事。
屋內的人一群女人趕緊讓自己的仆人出去看一下外麵的情況。
此時原本送蘇彩兒出去的嚴雨蘭,正微微蹙著眉頭,訓斥眼前的幾個讀書人。
蘇彩兒站在一旁,臉上的笑也收了起來。
方才嚴雨蘭送她出來,兩人心情都還不錯,有說有笑的走出去。
可走到一半,卻聽到隔壁的雅間,口中談論的對象竟然是自己的夫君。
蘇彩兒腳步頓了頓,原本也不想做出偷聽之事。
可剛想越過,便聽到裡麵的人突然提高了聲音。
“定西侯立了功便算了,那些什麼科研所和火器局的工匠算什麼?”
“還要設立什麼獎懲製度,來激勵他們。”
“咱們大明各部院的官員們,尚且沒有這樣的待遇。”
“陛下糊塗啊!”
“先前一直在縮減開支,甚至削減了多少勳戚人家的封賞與俸祿。”
“但就這樣一次,就讓這許多年來的努力功虧一簣!”
“那些工匠還有所謂研究旁門左道的科研所人員,他們這地位被抬得高高的,是不是要爬到我們這些士子頭上去?”
“不行,我定要上書陛下,求陛下收回成命!”
這人說完,又有一道勸說的聲音響起。
“博智兄慎言。”
“這是陛下與諸公的決定,定是有他的理由。”
“理由?”
“哼,你們還不知道吧?”
“那在火器局要成立的獎懲製度,就是定西侯親自像曾尚書請的。”
“說是隻要說一個被采納的想法,就能得到獎勵。”
“這算什麼?”
“天天上奏的諸位禦史大人們,豈不是更應該得到此等嘉獎?”
“此舉無疑是要把那些工匠的身份都抬高!”
“還有那什麼科研所,個個研究的旁門左道,也不曾聽說他們為國朝立下過大功。”
“但陛下卻直接一同賞賜了下去。”
“陛下愛定西侯的才華,這固然沒錯。”
“但定西侯不該恃寵而驕,在得知這些事情後,就應該主動請求陛下免去那些多餘的封賞!”
“這會讓陛下的一世英名,在史書上留下一筆汙漬啊!”
士農工商,等級從自古以來就一直存在著。
無論世道如何變,士永遠排在第一位。
皇帝要賞賜定西侯固然沒錯,畢竟他是文人的一份子,他們也與有榮焉。
可連帶著賞賜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甚至還要設立什麼獎懲製度,說幾句話就能得到獎勵。
這麼好的事情,他們身為士人都沒享受過。
卻讓那些做苦力活的先享受了。
而趙策明明得知陛下因為他而大肆賞賜的事情,也不會懂事地去阻止陛下。
這便是讓他們不爽的地方。
在這人的口中,趙策已經成了一個恃寵而驕,分不清身份階層的人了。
這人說完後,有些人也覺得頗有道理,出聲附和了他。
還說要聯名上奏,讓陛下重新考慮清楚此事。
說完後,還立馬便想著回去寫奏疏,托人帶進宮去。
這些人在雅間,隻有一扇屏風隔著,說話的聲音大些,外麵便能聽見。
蘇彩兒看著這些人走出來,直直的說道:“諸位在外公然詆毀朝廷命官,是否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