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一句話,讓整個殿內都安靜了下來。
不止弘治皇帝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其他剛剛裝作在神遊,不好插手皇帝家務事的大臣們,也都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看著朱厚照。
太子......
怎麼突然說出這種話來了?
但疑惑之後,眾人就開始狂喜了。
好生養的好啊!
選進宮的妃子,除非特殊原因,不然基本都是要好生養的。
這種要求,就算太子不提,禮部也肯定會嚴格把關。
大臣們一直憂心的,就是當今陛下後宮隻有皇後一人,連個妃子都沒有。
以至於這麼多年來子嗣單薄。
皇家子嗣的問題,並不是他們個人的問題。
是關乎國朝穩定與人心歸屬的問題。
畢竟像當今這樣的情況,就隻有一個兒子,這大號兒子若是有什麼不舒服,連個替補的小號都沒有。
就上次朱厚照偷跑到邊疆,他們一群人都如臨大敵。
甚至要考慮趕緊從皇室族人中挑選後嗣來穩定大局。
如今陛下和皇後這麼多年都沒再生多一個,陛下也不願意讓新人進宮。
指望陛下再練多幾個小號,肯定是不行的。
那麼把主意打到太子身上,不正是順理成章?
而且當今專情,後宮隻有一人,可太子卻不一定是啊!
趕緊給太子選妃,選一些好生育的淑女,不用兩年就能開枝散葉。
屆時太子殿下就算偷跑到哪裡,出了什麼意外,江山都不怕後繼無人了!
這些想法在朱厚照說出來後,很快便在眾人腦子裡滾了一遭。
首輔劉健見弘治皇帝一時沒有出聲,他趕緊附和道:“殿下既然有囑意的淑女類型,這是好事。”
“臣以為,此事可依照殿下的要求提前。”
之前選淑女的事情,本來就被耽擱了才推遲的。
如今提前回來也正好。
隻是上次禮部才開了個頭,如今要提前,那必定是要好一通忙活了。
禮部最近正忙著此次大捷眾人封賞的事情,再加上太子選妃,估計後麵這段日子,禮部眾人加班加點肯定都是常態。
一旁的禮部尚書張升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
但想到前不久的事情,還是決定先不出聲了。
趕緊選妃也好。
太子大婚之後,性子定下來,彆再做出那等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弘治皇帝也回過了神來。
他先是驚訝的看著自己兒子,似乎在想這兒子是不是這次被自己打傻了。
但是看朱厚照滿臉的高興和誠懇,這態度明顯不是作假。
一旁的劉健已經忍不住先開口了,弘治皇帝收回自己的驚訝,臉色重新板起來。
但明顯沒有了剛剛那冷冰冰的感覺,是朱厚照往常熟悉的那種裝作嚴肅的樣子。
這麼看來,朱厚照這次主動來找自己父皇說這事,確實挽回了一些僵硬的父子關係。
弘治皇帝道:“選淑女乃國本大事,此事朕會與禮部議定。”
“原先推遲也是不得已,如今想你想要提前,也得再議。”
說完,掃了他一眼。
“禮部最近事情多,你倒是會這時候找事。”
說的話雖然帶了點刺,可明顯那刺是軟的。
朱厚照趕緊賠了一個笑。
在座的大臣們也都點了點頭,對太子今日說的表現,心中都覺得頗為欣慰。
張升適時道:“臣自當帶領禮部眾人,早日準備好此事。”
“讓太子殿下早日完婚,為國朝誕下皇長孫。”
皇長孫......
弘治皇帝聽著這三個字,眼裡終於帶了點笑意。
“近來國朝喜事多臨,諸公也都辛苦了。”
眾人趕緊回說不辛苦。
一旁的朱厚照心情輕鬆不少,也極力規矩的站著。
但因為身上不舒服,還是不免有些小動作。
弘治皇帝也看到了他這一些動作,心想自己那日確實下手也是重了一些。
這得快些養好,才能做其他的事情。
弘治皇帝語氣不由緩和了不少,溫聲道:“我兒也彆站著了,坐下吧。”
這暫時被封印的父愛,終於被成功喚醒。
朱厚照看出了自己父皇態度的改變,又看到諸位大臣也都紛紛表態,對今日他的表現讚不絕口。
對今日拖著傷體過來的決定,自己在心中給自己默默點了個讚。
隻是聽到自己父皇讓他坐下的話,他有些尷尬的回道:“兒臣、兒臣站著回話便好......”
弘治皇帝微微蹙著眉,忍不住往他背後掃了一眼。
朱厚照趕緊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
“父皇彆生氣,兒臣拒絕父皇賜座也是逼不得已。”
“兒臣身上有傷,轎輦也坐不得,方才是一路走過來的。”
“這出了些汗,後背的那些傷被刺得又痛又癢的。”
“實在是坐不了。”
弘治皇帝動了動嘴,想要關心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總不能剛給完太子教訓,就被他拿點小事來討好了自己。
弘治皇帝“嗯”了一聲。
“既然身子不爽利,那便回去養著吧。”
“早日養好了身體,後麵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你去辦。”
朱厚照明明感覺到剛剛父皇的態度緩和了不少,但這說出的話卻又變得冷冰冰的了。
他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拱手道:“兒臣告退。”
說完,轉身一拐一瘸的走了出去。
弘治皇帝看著他這般走路,有些猶豫道:“若是實在走不了,便讓人抬著你回去便是。”
橫豎也不是第一次被抬回東宮了。
朱厚照齜了齜牙,覺得這次自己父皇怎麼這麼難哄呢?
還嫌棄他走路姿勢難看。
他姿勢難看,是誰的錯?
但今日是來示好的,肯定不能向往常那樣頂嘴。
朱厚照隻能轉過身回道:“兒臣並無大礙,多謝父皇關心。”
說完,才離開了殿內。
直到身影消失,弘治皇帝才收回了眼神。
劉健旁邊的李東陽,開口說道:“殿下少年心性,此次陛下教訓過後,明顯性子沉穩了不少。”
“不錯,如今殿下拖著病體前來與陛下商討選妃大事,便足以說明他已經改變了不少。”謝遷也點頭附和道。
弘治皇帝有些訕訕的說:“改變也不過是一時。”
“這次能維持多久,朕還得再看清楚才行。”
說著,他又有些遲疑。
“諸位師傅,你們是否會覺得朕方才對太子,態度太過冷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