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軒樓門前的桌椅,一直排到了靠近主街的巷子處。
這樣的熱鬨好事,經過百姓們的口口相傳,很快吃席的人便多了起來。
醉軒樓裡的陳員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先前因為汙蔑過趙文生,以至於他們酒樓把趙文生辭退的罪魁禍首何金銀,整個人都縮在一邊,完全不敢說話。
陳員外看著外麵的熱鬨,嘴裡發苦的說道:“你”
何金銀哆嗦了一下,賠笑道:“表姐夫”
陳員外看著他,苦笑了一聲:“你真是我的好親戚啊!”
如果趙文生還在自己店裡做事,那他家和趙策家,可以說是關係最親近的人家之一了。
偏偏那時候鬨的不大好看,以至於趙策直接拉了他堂哥趙文生回去單乾。
雖然後來趙策也依言給他們準時供貨,價錢也給的都是比店裡便宜的價格。
可是陳員外還是覺得心塞的不得了。
他如今就算想上門打打關係,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就怕一開口,趙文生就想起先前那件事了。
他揮揮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算了,你下去吧。”
“以後彆再讓我知道你再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來,不然我不放過你!”
何金銀連聲保證,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此時的主街上,一個年輕卻略帶滄桑的年輕男人,剛把自己抄好的書拿到書店去交貨。
這人,就是蘇彩兒的大表哥蘇長興。
自從因為汙蔑趙策,在公堂上受了那三十板後,蘇長興便徹底斷了科舉的路。
他心中鬱結,在家裡擺爛了大半年。
後來實在是受不了他娘親王氏的哭訴,又聽說他們要給自己說一門山裡的親事,他也坐不住了。
自己趕緊振作起來,遮遮掩掩的到了城裡,接了一點抄書的活計。
隻是這交貨完後,拿著手中的幾十個銅板,他有些生氣的問道:“不是說好抄一本書八十文錢嗎?這怎麼才給四十文錢?”
書屋的掌櫃斜著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說道:“八十文一本書,一個錯字扣十文錢。”
“你這書錯了5個字,扣你四十文,多的一個就算我送你的,這還不滿意?”
蘇長興氣不打從一處來,想要拉著這個奸商理論一番。
然而眼角餘光瞟到屋內的兩個讀書人,他又生生的壓住了脾氣。
最終,他隻能咬牙說道:“那就多謝掌櫃了。”
這掌櫃仍舊是笑眯眯的:“不客氣,蘇公子若是還想抄書,那便再來接便是。”
蘇長興臉色很是不好,也沒了再接一本書的興趣。
他把四十個銅板隨意往懷裡一塞,黑著臉從書屋走了出來。
走出來後,便看到大街上人來人往,個個臉上都帶著笑。
“噯,賣完沒有?賣完我們趕緊去醉軒樓吃席去。”
一個小販急急的走過去,邀著在路邊擺攤同村的人一同前去吃席。
“吃席?哪裡吃席輪得到我們?”
那同村人說要吃席,有些疑惑的問著他。
那小販興高采烈的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們縣的趙策,聽聞他得了朝廷封賞的爵位,這要擺一個月的流水席!”
“連續擺一個月?這得多闊氣啊!”
“這爵位是什麼意思?”
“嘿,我也不懂,反正聽說他是做了大官了,連府尊大人見到他,都要拱手行禮那種。”
“先彆賣了,先去吃,不然等下沒有位置了。”
兩人說著話,一同收拾著擔子。
其餘路過的人,也基本都是往醉軒樓方向去吃流水席的。
這個可是天大的喜事,就算家裡不缺這點銀子,也肯定是要去沾沾趙策的喜氣的。
一旁的蘇長興聽著來來去去的人嘴裡議論著相同的話,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了上來。
趙策得了爵位?
蘇長興渾渾噩噩的抬腳,眼神空洞的下意識跟著人群往醉軒樓走去。
醉軒樓外麵的桌椅,已經坐滿了人,不少人都拖家帶口的在等著空位。
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吃食,一桌吃完後,很快就會有夥計拿新的飯菜上去。
每個人嘴裡,都在說著趙策的事情。
“上回這趙策得了小三元,就和他的同窗們擺了一次流水席,這才過了多久?連爵位都有了!”
“哎呦,我聽聞我們城裡,還沒有人當過這樣的大官呢,這官名好像是叫什麼永西伯來著。”
“不說城裡,就是到了府城,好像都沒有這樣的人。”
“哇,這趙策該立了多大的功啊?”
“這也不清楚,反正縣尊大人親自帶著人到了他村裡,迎接他和他那個小妻子一同回家。”
“他的先生就那個李秀才,今日開席之時,縣尊大人親自帶著人去請他來主持,多風光啊!”
“聽聞這趙老爺這次的爵位,他那小妻子在其中也出力不少。”
“說起來,這趙夫人實在是旺夫,看著瘦瘦小小是個沒福氣的,卻不想這嫁過去才一年的時間,趙老爺就做了大官了。”
“就是可惜,這嫁了都一年了,也沒有孩子,不知道這趙老爺後麵會納妾了。”
“那些老爺家中的事情,我們還是少說為妙吧,該吃吃該喝喝。”
“”
蘇長興漠然的聽著,那些字他都聽得懂,但是他絲毫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噯,這座位你坐不坐?不坐就彆擋著路。”
蘇長興似乎感覺自己被人拍了一下,他眼神空洞的轉過頭,把那個說話的人嚇了一跳。
“做什麼呢?要是病了就回家待著去,跑到這麼喜慶的地方,要嚇死人。”
那人罵罵咧咧,把蘇長興推到一邊,拉著自己的家人坐下。
蘇長興被後麵的人時不時的碰一下,渾渾噩噩的被推到了人群的最外麵。
他抬頭看著天空的太陽,隻覺得刺眼無比。
看著滿大街臉帶高興的人,蘇長興隻覺得在這城裡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他低下頭,想要出城回家。
咚!
蘇長興沒走幾步,就碰到了一個人。
他抬起頭,張了張嘴想要道歉,卻看到那人似乎完全沒感覺一般,也是行屍走肉一般的往前走著。
蘇長興定眼一看,這是他們學堂的夫子劉秀才。
此時的劉秀才也是眼神空洞,整個人雖然拾掇整齊,卻像是一個流浪的狗一般,完全找不到要去的方向。
周圍人的議論,他自然也聽到了。
劉秀才失魂落魄的走著,嘴裡喃喃道:“我的”
“是我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