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最近被政事摧殘的身心,頓時都舒坦了起來。
坐在最後的劉如愚,則一臉驚訝的看著趙策。
先前他聽自己爹說過,趙策雖然是讀書人,骨子裡卻有著一些好戰的武人思想。
因此他爹想著,趙策雖然年紀輕輕,便已功勳不少。
但還是要再加以曆練。
上次彈劾趙策的奏折交上去後,彆說趙策不痛不癢,這是壓根連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看著眼前的場景,劉如愚總算是知道了那彈劾的奏折為何會石沉大海了。
劉如愚腦中思緒不少,不過他並沒有出聲。
陛下讓他留下來,明顯是要他的今日的事情說給劉大夏聽的。
劉如愚便靜靜的聽著這幾個人的談話。
朱厚照想起要打戰,很是興致勃勃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
但弘治皇帝卻有些遲疑道:“這些佛郎機人雖然可以用,但他們這般公然挑戰我大明,我大明卻要對他們誘之以利?”
在朝廷的眼裡,北方的蒙元是最大的威脅。
如今他們大明沒有能力對蒙元發難,所以隻能一直忍著。
但對這些外來的船商,還要把身份放低?
對強者猥瑣發育還說的過去,對弱者不重拳出擊,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趙策看著朱老爺,搖了搖頭。
“佛朗機人雖然少,但是他們的武器比我們的先進,航海技術也比我們精通。”
“我們大明水師要從他們手中討好處,怕是要不好辦。”
“如今國朝到處要錢,相比於誘之以利,讓他們幫忙乾活自然是更好。”
“這筆軍費大可以省下來。”
在大明實行海禁的這些年,外麵的島嶼,基本都被海盜和那些走私的船所占領。
甚至趙策前世耳熟能詳的不少海島,如今都是海盜的窩點。
如今大明既然要全麵開海,還要從倭奴那裡挖銀礦,那有幾座島,就必定是要從這些海盜手中搶回來的。
趙策記得他曾經看過一段曆史。
大概在一百年後的大明,當時的明朝廷就是用這種空頭支票,套著這些實力更加強大的佛郎機人幫著收回了一個重要的島嶼。
不過這些人自然也不是好相與的。
他們為了與大明進行貿易,自然願意出一點力。
但若是到時候得到的利益不符合他們的預期,那他們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索性現在佛郎機人,還遠沒有那麼強大。
不過既然他們有所求,大明既然就能有所利用。
弘治皇帝則微微皺眉,看起來有點難以接受。
“討不到好處?”
他登基之後一直勵精圖治,水師雖然因為海禁荒廢許久。
士兵們全部上岸種田去了。
但也不是不能用的。
這連打都沒打過,就說不行了?
趙策這話,讓他莫名想起兩年前那次蒙元大規模入侵。
他要出兵,卻被劉大夏一行人擋了下來。
蒙元的強大,自然是眾所周知。
這些佛郎機人的幾艘商船,又有何懼?
大可以先把他們拿下,再命令他們以戰敗者的身份去幫忙做事。
朱厚照則覺得趙策說的有道理。
一向衝動的他,反過來勸說道:“父親,永西伯說的有理。”
“既然能利用他們幫我大明做事,我們正好坐享其成不好?”
好是好,就是大明麵子過不去……
弘治皇帝有些驚奇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這愣頭青之前不是最衝動的嗎?
怎麼今天看起來這麼好說話了?
正想著,朱厚照便自信的說:“信永西伯的話,必定沒錯的!”
弘治皇帝:“……”
——朕才是你爹,怎麼不見你這麼聽朕的話?
弘治皇帝有些哭笑不得,他隻能含糊道:“永西伯的話確實有一定的道理。”
“相信陛下也必定會有考慮。”
趙策聽他這麼說,又提醒道:“這些佛郎機人不可小覷。”
“如今他們隻為生意而來,尚且構不成太大的威脅。”
“還是先以利用為主比較好。”
要是在陸地,大明自然不怕這些人。
但如今的海上,大明可沒有那麼好說話的份。
趙策的提醒,讓弘治皇帝稍稍正色了一些。
一行人正在說話的時候,外麵突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春雨貴如油。
然而看著突如其來的暴雨,弘治皇帝的臉色卻不大好。
今年冬天本身下雪時間就過於長,如今冰雪消融,各地春澇的消息不停傳來。
這又下了這麼大的雨,對沒災的地區自然是高興。
但對受災地區來說,情況是更糟了。
思及此,他也不好再繼續留了。
隻能站起來道:“下雨了,我們今日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朱厚照有些措手不及,愣愣的“啊?”了一聲。
“今天不吃飯了?”
弘治皇帝無語的看著他。
一旁的劉如愚則反應過來,低聲說道:“朱公子,此時下雨,想必朱老爺公事會增加不少。”
朱厚照隻能遺憾的“噢”了一聲。
有些遺憾的想,這永西伯夫人不在,都沒人給他們打包吃的了。
趙策見到他們走,招來旁邊伺候的人說了幾句。
很快,一籃子剛從大棚裡摘下不久的紅辣椒,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趙策笑道:“朱公子先前說愛吃,正好大棚那邊收獲了,給你們帶些回家去做菜吃正好。”
弘治皇帝上次也吃到了趙策送來的青菜,原本還想著讓人請教一番趙策冬天能怎麼種出來莊稼的事情。
聽到朱厚照說大棚造價極高後,他也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見到這些辣椒,朱厚照則高興的說道:“終於收獲了!”
“我拿回家去,讓廚子今晚做幾道菜嘗嘗正好。”
趙策又給劉如愚回了禮,又去書房快速收拾了一番自己寫好的文章拿出來。
“劉大人,這些都是我這段時間寫好的文章,還請你幫忙看看。”
劉如愚接過,點頭道:“待吾看後,再到你府上來。”
趙策笑著說好,又和劉如愚道謝了一番。
幾人被護衛撐傘送出來。
永西伯府的大門緩緩關上,弘治皇帝看著一旁抱著東西的劉如愚。
“不知道卿今日上門,朕與太子貿然上門,可有阻著你們談事的時間?”
劉如愚趕緊說:“沒有。”
“秋闈將近,臣作為科舉的前輩,隻是想著幫永西伯看看文章罷了。”
弘治皇帝點點頭:“劉禦史會試成績不錯,能親自幫永西伯看文章,也是他的福分。”
“雨大路滑,朕讓人送卿回去。”
“謝陛下!”
弘治皇帝微微頷首,帶著太子先上了車輦。
劉如愚站在原地,恭送他們。
聽著朱厚照壓低聲音,直接對弘治皇帝說著:“父皇,永西伯要參加秋闈。”
“嗯?他在國子監讀書,不就是準備參加科舉的?”
朱厚照狗腿的扶他上車,笑嘻嘻的說:“那本次北直隸的主考官,父皇又準備點哪個?”
“父皇偷偷告訴兒臣,兒臣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哎呦!”
朱厚照痛呼一聲:“父皇既然打了兒臣,那一定要提前告知兒臣了。”
車輦中傳來弘治皇帝無奈的回答。
“先回去,待朕確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