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看著麵前的年輕人，有些遺憾。
己未年殿試時，由於有兩人並列榜首。
因此主考官奏請陛下，決定狀元。
當今就是以詩文定勝負，才因此決出了當時的狀元來。
此事到現在，也不過才短短幾年。
崔知府看趙策這人，可塑性極強，文章作的也是乾練老成。
還以為他是個自小開蒙讀書的。
卻不想，聽他話裡的意思，正經讀書不過才那一年左右？
崔大人有些遺憾的說：“本官看你才學不錯，原想現場指物，讓你新作一首詩來。”
“如此看來，這是不成了……”
趙策告罪道：“學生不才。”
崔大人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答卷。
這成績，理應得一個好名次……
但是今日的考校，若是考不成，這名次肯定是要打折扣了。
崔大人有些不死心的說道：“罷了，指物作詩對於你這種剛參加府試的小學生來說，確實難了一些。”
“你若有從前在自己先生指導下作好的詩，也可念一首給本官聽。”
“本官看看，你這作詩水平，究竟如何。”
趙策心想，這也是沒辦法了。
為了過科舉，全大明的讀書人，都是在專注著寫經義文。
但是這越是往上，卻要求的越高。
畢竟八股文，八股相對，全是對句。
會寫八股文的人，就算從四書五經中硬湊，也能湊幾句詩來。
現在自己說自己一首詩沒作過，也不太好。
趙策隻得硬著頭皮說道：“府尊大人，學生自當儘力而為。”
崔大人似乎滿意了一些，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子。
雖然他說讓趙策念一首以前在自己先生指導下作的詩，但也不是什麼打油詩都可以的。
趙策在自己的腦海裡翻了一下，也沒什麼適合的詩了。
現在能用上的……
趙策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大人，學生要念的這首詩，是學生在一位朋友的指導下作的。”
崔大人點點頭，心想一個參加府試的小學生。
還是一個農家人。
這朋友再厲害，撐死是個舉人。
他們府城的舉人中，確實也有那麼幾個作詩不錯的。
也不知道是誰教的他。
正想著，就聽到趙策開口念了起來。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聽到前兩句，崔大人眼前一亮。
何等的大氣磅礴！
便聽到趙策繼續道：“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
嘶～
崔大人拿著答卷的手，抖了一抖。
這就是他說的不懂作詩？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
細細咀嚼了一遍，把快被他抓皺的卷子，放了下來。
看著眼前神色恭敬的青年，崔大人控製住自己激動的想要一躍而起的身體。
喝了一口茶水，穩了心神後。
崔大人的聲音，還帶著激動。
“你那位朋友，是誰？”
“居然能指導你，寫出這樣的詩來？”
趙策嘴角輕輕扯了扯。
這無中生友的事情，他哪裡能說出個所以然？
他隻能含糊的說：“回大人的話，我這朋友姓龔，但他隻是一個閒雲野鶴罷了。”
“也就指導了學生作那麼兩首詩，便遊山玩水去了。”
——龔先生，對不住了……
你現在還沒出生，我這麼無中生友一番，盜用了你的詩文……
崔大人則在心中，飛快的回想。
“姓龔？”
他們府城，好像沒幾個人有這個姓啊！
得找人查查，究竟哪裡的大才子。
居然能指導一個小學生，做出如此大氣磅礴的詩文來。
崔大人回過神來，讚道：“潛龍藏市井。”
“你這朋友教的好，你作的詩也好。”
“實在是不錯不錯。”
他拿起毛筆，在趙策的策問答卷上，畫了一個圓圈。
“你這必定是取中了，回去等成績便是。”
得了崔知府的話，趙策心中一喜。
縣試、府試，都是不封卷的。
這直接當場知道自己中不中，確實是少了等發榜的煎熬。
趙策道了謝後，便帶著自己的東西，走到了龍門處。
他走後。
崔大人忍不住，直接把他方才念的詩，默了下來。
“確實好……”
“一個第一次參加府試的儒童，居然能在彆人的指導下，作出這樣的詩來。”
崔大人忍不住又品讀了幾次。
“這趙策，今年19歲。”
“開蒙晚了不說，中間還守歲了兩年。”
“如此經曆，居然第一次參加科舉，便能有如此出色的表現。”
“若是開蒙的早些，豈不是能成為一個神童了？”
崔大人看著這詩，思緒翻滾不止。
若是這個趙策出身好些，家裡早早的給他請個好先生。
以他這樣，讀了不到一年書，就有能被取中成為生員的天資。
即便是他十二三歲參加科舉，那時候一舉拿下生員的話。
就是下一個名聞天下的神童了！
“可惜了……”
崔大人咂了咂嘴。
第二個李東陽……
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
趙策所在的那個縣，是張縣令所管轄。
這個下屬，為官是不錯的。
但是為官再好，也不可能這般隨便就猜到了一個出身農家的孩子，有神童之姿。
崔大人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件事。
以至於後麵來交卷的人，他也沒心思再看了。
直接收了卷，等與其他儒學官一同批改便是。
……
考場外，照例侯滿了人。
因為這次住的地方，離考試的學廟不遠。
因此蘇彩兒也跟著陸氏等人，一同到了學廟外麵候著。
看著這烏泱泱的人群，陸氏緊張的一直雙手合十的祈禱著。
這時，大門再次被打開，人群立馬就騷亂了起來。
“又有人出來了！”
“這麼快便交了答卷，這些人是不是真的會寫啊？”
“噯，那個好像是府城柳家的人啊？”
“那兩個好像連續三場都提前交卷子了？”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提前交卷的人數，和縣試一樣，都是要湊齊五個人，才能出來的。
趙策隨意掃了一眼，看到自己旁邊基本站著的，都是些小年輕。
畢竟學問好的，一般都是開蒙早的。
像趙策這種19歲才參加第一次童生試的人，在府城確實不多。
其中一個人聽到外麵人的話，似乎有些嫌棄的“嘖”了一聲。
最先交卷一同出來的幾個考生，都受到了在場所有陪考人員的注目。
趙策看到人群中，自己的小姑娘正在翹首以盼著。
迎著眾人的目光，他走到了蘇彩兒的麵前。
蘇彩兒高興地問：“夫君，考完了？”
趙策心情不錯的笑了笑，說：“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