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坐了一天牛車的人，倒是也能安然入睡。
睡在房間裡，還沒有什麼感覺。
等到了早上，兩人洗漱後，趙策把房間的窗戶打開。
外麵飄進來的水汽夾著秋天的寒露，讓身後的蘇彩兒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趙策趕緊把窗戶關上，讓蘇彩兒找了一身厚一些的衣裳出來。
蘇彩兒一邊翻著箱子上麵的薄棉衣，一邊說道：“比家裡冷好多啊。”
“還好大伯娘和我說了，說江邊水汽重，會冷好多，讓我把這兩件衣裳放在箱子上麵，方便取用。”
蘇彩兒把衣裳拿出來，先遞給一旁的趙策，自己也穿了上去。
兩件薄棉襖顏色也是相近的，隻是趙策的衣襟上，照例有著小姑娘手動添上去的刺繡。
看到夫君穿上，蘇彩兒點了一下頭，說：“這些刺繡，還是得繡上去的才好看。”
趙策笑道：“那等回來，讓邱書白的娘親教你去？”
蘇彩兒想起家裡要買牛買田地的事情，心想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像還挺多的。
於是她一板一眼的說：“等回家把事情都處理了，再說吧。”
趙策看她這一副正經的樣子，忍不住抓著她的小臉揉了揉。
很快。
夥計把早飯送了上來，兩人便在房間裡吃了起來。
樓下也傳來了各種出船的吆喝聲。
這一切對兩人來說，都很是新鮮。
吃完早飯，談好了要包下的船後，趙策又雇了力夫，把他們的東西都搬上船去。
船家是個臉色黝黑，臉上不笑也一道道褶子的中年男人。
他們這些常年在江山撐船的人，日曬雨淋的。
雖然比種莊稼掙的多，但是也辛苦上不少。
等箱子放好後，趙策先上了船，又拉著有些緊張的站在岸邊的蘇彩兒的手，把她抱了上來。
蘇彩兒站上來，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搖晃的水麵。
兩人坐進船艙裡，船很快便動了起來。
趙策拿出了要背的書來看著，同時也給蘇彩兒拿出她學字的工具，讓她在小桌上練字。
一時之間，萬籟俱靜。
隻有船劃過水麵的聲音和趙策翻書的沙沙聲。
中途，兩人用船上的小爐子煮了一壺熱水，吃了些李氏準備的乾糧後，閉眼休息了一下，又繼續早上的動作。
臨近黃昏的時候，船夫把船靠了岸，指著不遠處山上的一處寺廟說道：“兩位，今夜我們可以在這裡歇息，若是你們不習慣的話，可以到寺廟上借宿一夜。”
船夫說，這裡到寺廟上，走路也就兩刻鐘的功夫。
行李那些他會幫忙看著。
如果他們不想走的話，也可以留在船上過夜。
趙策看向了蘇彩兒，蘇彩兒想了想，有些猶豫。
山上的寺廟她沒有睡過，但是在船上睡，也沒試過。
有點難以抉擇。
趙策也不急，等她決定。
蘇彩兒小聲問他：“夫君，我們回來的時候，也是走這條路嗎？”
趙策點點頭。
“你想走便走。”
蘇彩兒這才決定了下來。
“那我們今晚先住船上，等下次回來就廟裡住，順便給夫君科舉求個符。”
趙策都無所謂，也就依了她。
船家點上小爐子，做了一點飯，又從一個小陶罐裡，掏出了一小碟子的鹹菜。
“兩位若是不嫌棄的話，便吃些吧。”
兩人囫圇吃了一些，看著江麵上印著的巨大的夕陽。
到了晚上，耳邊充斥的都是岸邊的鳥叫聲和蟲鳴聲。
時不時還有水流裡魚兒躍出海麵的嘩啦聲。
蘇彩兒有些害怕的縮在夫君的懷裡，有些後悔的說：“夫君，我們應該去寺廟上借宿的。”
趙策抱緊她，把身上蓋著的棉衣拉了拉。
“沒事，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去山上借宿，不在船上過夜了。”
蘇彩兒又支著耳朵，聽了一會外麵的動靜。
很快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半夜，一陣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的鐘聲，鑽進了趙策的耳朵裡。
趙策原本就沒睡熟，很快便醒了過來。
懷裡的小姑娘呼吸輕輕的打在他的胸膛前。
趙策突然想起一句詩。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聽著那鐘聲悠悠響完著，蘇彩兒往他懷裡鑽了鑽。
趙策重新閉上眼睛，才準備入睡。
第二日，一直到中午，他們才算是到了渡口。
不得不說，腳踏實地的感覺，還是比在船上漂泊來著更為爽。
蘇彩兒下船的時候，整個人都還有些搖晃。
趙策扶住他，看船家幫忙把箱子搬了下來，又給了他一點銅板，讓他幫忙雇了一輛牛車。
剛把東西都搬上去，那邊兩個仆從打扮的人，抱著一袋子有棱有角的東西，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這位阿叔，可是前往府城？”
駕車的阿叔點了點頭，有些為難的說：“我這車被這位公子租下了，不載彆人了。”
兩人的視線，便移向了趙策。
其中一個人上前說道：“我們是府城曹家的人，可否與公子夫人同乘一輛？”
蘇彩兒自知不能在外麵給夫君惹麻煩，所以她沒有抬眼。
反而是這駕車的大叔，聽到這個名諱，臉色古怪了一下。
“府城曹家？”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隻等著趙策做決定。
趙策也留意到了這大叔的臉色，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兩人。
穿的一般，看起來應該隻是小戶人家的仆人而已。
趙策初到州府，也不好與人交惡。
於是點頭說道：“可以。”
這兩人鬆了一口氣，笑嗬嗬的說道：“多謝公子夫人。”
“這渡口的牛車，大多數都是被整租的，我們兄弟二人身上帶的錢不夠，也租不起一輛。”
“我們兩人坐車尾便是，不會打擾二位的。”
兩個人把手中那用麻袋裝著的東西，放在一旁，然後便坐在了車尾的位置。
其中一個從口袋裡掏出兩枚銅錢，遞給身後的趙策。
“對了，這是我家老爺給的車錢，還請公子不要介意。”
趙策擺擺手，說：“正巧順路，就不需要了。”
這人“噯”了一聲，說：“這怎麼可以？”
“我們曹家是府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家族，我們老爺小氣歸小氣，但是賬目還是分明的。”
“給了我們兄弟二人兩枚銅錢坐牛車，那這車錢就必定是要給出去。”
說著，直接塞到了趙策手中。
趙策看著手中的兩枚銅錢，不由的笑了一下。
這兩個仆人，直言不諱，是絲毫不掩飾自己主家的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