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今日虞夫人攜少將軍來訪,前廳正在設宴款待,是以這邊也有些鬨哄哄的,小姐可是覺得吵鬨,奴婢去將窗子關上。”
芙蓉說著就要起身,被明昭攔了下來:“不必,我躺在床上無趣,能聽到外頭的聲音也是好的。”
“小姐覺得無趣,奴婢去外頭編了樹葉給您編個螞蚱吧?”
一瞬間,眼前的景象仿佛與記憶中的重疊,越過無數的血腥場麵後,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正蹲在花圃旁,手中編了兩根樹葉,回頭看她:“小姐,奴婢編了葉子給您編螞蚱玩兒吧。”
這話,芙蓉也對她說過。
編螞蚱的手藝,是芙蓉從她祖父手中學來的。
芙蓉說過,她年幼時被父親打罵,都是祖父拿了這小玩意兒來逗她開心的。
芙蓉希望,小姐也能和她一樣。
明昭歪著頭,直愣愣盯著眼前的芙蓉看。
受了傷的時候也忍不住去拽住芙蓉的手腕:“你怎麼會編螞蚱!”
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臉,卻頂著一樣的名字,還都會編螞蚱。
她不會記錯芙蓉的臉。
芙蓉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的有些懵,下意識想掙脫明昭的手。
明明是已經受傷的人,此刻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拽的她手腕生疼。
芙蓉不敢叫,瑟縮著回答道:“編螞蚱是奴婢和外院的一個小丫頭學的。”
“那個小丫頭叫什麼名字?”
“奴婢不知道,奴婢隻知道那個小丫頭是個新來的。”
明昭恍恍惚惚鬆開了手。
芙蓉搓著手腕,心中莫名的同時又有些好奇,怕觸怒了明昭,她小心翼翼的問:“可是那個新來的婢子得罪了小姐,要不要奴婢派人去教訓一番?”
她是內院伺候二小姐的貼身婢女,教訓一個外院的,還不是手到擒來。
“不必,我認識的一位故人也會編草螞蚱,適才激動了些,沒抓疼你吧。”
芙蓉呆呆搖了搖頭。
“那就麻煩你幫我編個草螞蚱吧。”
明昭忍住了現在尋找芙蓉的念頭。
薑蘭君為了讓自己在薑家待不下去都能設計出落崖假死的事,要是知道她在尋找芙蓉,芙蓉可能會有危險。
眼下的薑家,對她而言不是個能棲身的地方。
薑蘭君在她這裡吃了虧,必不會善罷甘休。
她得想個法子,找到人,還得順理成章得搬出薑家又不落人口實。
禎帝以仁孝治天下,一個孝字,就能壓死了她。
芙蓉迅速去外頭采了合適的葉子,三兩下就編出一個栩栩如生的螞蚱來。
小丫頭彈了彈螞蚱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奴婢手生,編製過回,遠遠不如彆人編的精巧。”
“很好看。”明昭輕笑。
二人說笑間,外頭傳來腳步聲。
芙蓉立刻起身,推開門一見來人忙行禮。
薑夫人與虞夫人帶著侍女浩浩蕩蕩的過來了。
“二小姐可歇下了?”薑夫人問。
芙蓉搖了搖頭。
進了屋,幾人往裡頭走。
這是明昭第二次見虞夫人。
前世薑蘭君“死訊”傳來之後,除卻對她惡語相向的虞子鈞,這位高門貴婦便親自登門,退掉了這門婚事。
這本不與她相關,然而虞夫人卻疑心她是為了攀附虞家,刻意刺激薑蘭君,是以帶著下人將她好一通教訓。
連續五六個巴掌下來,打的她口吐鮮血無法言語,虞夫人看著她冷笑連連:“我們虞家世代簪纓,未來的兒媳需要知書達理謙和柔順,像你這般出身鄉野心思歹毒的人,還妄想要進我們虞家的門!”
“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下賤胚子,謀害長姐,對父母不敬,你這樣的人,活著都是勉強了,從今往後,若是讓我知道你膽敢對我兒有覬覦之心,我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虞夫人和虞將軍恩夫妻琴瑟和鳴,成婚多年虞將軍連個妾室通房都沒有,京中不知多少夫妻豔羨著。
父母恩愛,兒子前途無量,虞子鈞自然而然成了京中貴婦相爭的女婿人選。
思緒回籠,這一次,明昭沒有聽到記憶中凶神惡煞的警告,而是溫聲細語的擔憂。
“哎呦,二小姐傷成這樣了,我還以為外頭那些百姓說的是謠傳,真是受苦了。”
虞夫人坐在床邊,端的是一副關切的長輩態度,指尖輕柔的將她額角有些淩亂的發絲整理好,哪裡看得出她是能說出那種話的人。
薑夫人跟著歎氣,“明昭,這位是虞夫人,你要叫伯母。”
明昭盯著虞夫人一瞬,喚了一聲伯母。
虞夫人高高興興的應了一聲,隨即叫來貼身的嬤嬤,嬤嬤奉上一個錦盒。
“這裡是我虞家祖傳的去疤良藥,想來明昭你也用的上,還有這隻玉鐲,觸手溫潤,成色極好就是市麵上也難找,權當是我這個做伯母的送你的見麵禮,日後你姐姐與我兒結了親,你我的關係更是親近了。”
送見麵禮是假,說最後一句話是真。
虞夫人很是中意薑蘭君這個未來兒媳,論出身,她百裡挑一,論樣貌更是沒話說,性子溫柔嫻靜,待人寬和良善,半點挑不出錯處。
雖說是個養女,隻要薑家承認,和親生女兒一般重視,血緣不血緣的也就不重要了。
薑夫人笑吟吟:“還不快謝謝你虞伯母。”
明昭照做道謝。
虞夫人直誇乖巧,言語間狀似無意的提起薑蘭君和虞子鈞。
“那天聽子鈞提起你落崖被抓,我這個做伯母的心裡啊真是難受,本想早些登門探望,又怕打擾你養傷,今日赴宴時我見蘭君整個人瘦了一圈才知道你傷的多重。”
“好孩子,有你姐姐這樣疼你,你可要快些好起,回了京入祠堂,我這個做伯母的也好給你尋個好親事,日後前程似錦,你們姐妹倆互相扶持。”
“多謝虞伯母好意。”明昭笑著道謝,下一句話就令虞夫人的笑僵在了臉上,“我年紀還小,不想這些,就不勞煩你費心了。”
無外乎是怕她和薑蘭君爭罷了。
隻是可笑,上輩子她直到死,都從未對虞子鈞有過什麼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