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茅屋內,冷風呼呼的從破敗的窗子往裡麵刮著,桌上隻擺著一碗早就已經冷餿掉了的剩飯,散發著淡淡惡臭。
很難想象這是一向富貴的薑家。
屋內的少女已經餓得隻剩皮包骨肉,身子虛弱的站不起來,身上裹著一張單薄的被子。
“求你們行行好,給我一個饅頭我隻要一個饅頭”
負責看管她的丫鬟翠枝呸了一聲,“就你這樣罪孽深重的人,還想要吃白麵饅頭?”
若非她尋親回來,還跟少將軍同騎,怎麼會逼得大小姐跳下懸崖?
大小姐那樣好的人,從小就養的嬌貴,跳下懸崖的時候,該有多痛啊!
一想到這個,翠枝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一陣陣疼楚來,看向明昭的眼神也越發厭惡起來。
既然都已經在鄉野上活了這麼多年了,又何必再回來,當真是一個禍害!
跟在她身後的小丫鬟猶豫開口,“翠枝姐姐,不管怎麼樣她也是府中的二小姐,要是真出什麼事該如何是好?”
翠枝有些不屑出聲:“誰認她是二小姐啊,如今夫人和兩位公子都為大小姐傷懷,隻怕是見她一眼都覺得厭惡。”
說罷又帶著些獰笑靠近,“再說了,她惜命得很。”
“你信不信我將這餿飯倒在地上,等會她也會像狗一樣爬起來撿著吃了。”
說著這話,翠枝沒有絲毫猶豫就將桌上的那碗餿飯打翻在地,語氣嘲諷至極。
“二小姐,可真是對不住了,一時手滑,你要是餓了,就先湊合著吃吧。”
打翻的餿飯味道蔓延到整個屋子,明昭隻覺得胃中一片翻山倒海,有些想吐。
她隻覺得悲從中來,勉強出聲,“為何,為何要如此對我?”
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要遭到這樣的對待!
她自幼被接生婆置換,從小便在鄉野長大,被取名厭奴,養父養母一向當她是畜牲,動輒打罵,甚至還想將她嫁給村口的老鰥夫。
機緣巧合之下,她知道了自己真正身世,這才想儘辦法逃了出來。
她給自己改名明昭,一路來到靈州認親,想要迎接所謂的新生活。
本以為薑家願意接她回去,便是從心底認同了她,也是和她一樣滿心歡喜的,從此以後她便也是有娘親疼愛的人。
卻沒想到,這日子比她在鄉野過得,還要淒慘幾分!
沒有過一頓飽飯,一件好衣。
歸家那日,路上突然遇到山匪,從京州趕回的少將軍虞子均救下她,馬車被毀為了趕路,二人這才同騎一馬。
沒想到薑蘭君知道這件事後,竟然直接跳下了懸崖,屍骨無存!
薑蘭君的死,全被怪罪在了她身上。
所有人眼中,她就是一個災星,一回來就逼死了薑蘭君。
兄長和母親的有意放縱,任意下人都可以隨意折辱欺負她。
住的屋子潮濕,終日見不到陽光,膳食裡沒有過葷腥,隻要不餿便是一頓好的。
可她太傻,太渴望這所謂的親情了,被這樣對待,還想竭儘全力地去討好所有人。
下人提過一嘴二哥喜歡吃桂花糕,她便親自摘桂花晾曬,學了許久做成。
她滿心期待捧著桂花糕過去時,薑玄青冷臉將桂花糕砸在她臉上,糕點連同著她的心碎了一地。
“薑明昭,你彆以為蘭君死了,在我麵前做這些假惺惺的事,我便可以接受。”
“我告訴你,我這一輩子都隻會有蘭君一個妹妹。”
大哥薑臨安是人人稱讚的善人,也冷著臉在一旁,“你對蘭君做下的罪孽,是沒有辦法得到寬容的。”
母親信佛,她便以血摘抄經書,隻為博得母親展顏。
可後來她親眼看到,母親身邊的婢女將這些東西全都燒了。
幾個丫鬟撇著嘴念叨,“夫人說了,她送過來的東西汙穢,是對佛祖的大不敬。”
虧了她還一直傻傻的以為,母親終究對她是有幾分憐愛的。
幾乎是有些崩潰般,明昭哭著去質問薑夫人,“既然不願意接受我,當初為何願意將我接回來?”
薑夫人的眼神中帶著疏遠痛楚,捏著手中的佛珠,甚至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是你自己主動找回來的。”
“況且,當初不知道蘭君會出事。”
言下之意,若是早知如此,是絕不會將她接回來的。
明昭終於明白是自取其辱。
薑家人在恨她。
恨她為什麼要回來,恨當日跳下山崖的人為什麼不是她,而是薑蘭君。
那日對她施以援手的少將軍虞子均,在知道薑蘭君落入山崖之後,也將所有的錯處都怪在她身上。
他掐著她的脖子,厲聲開口,“薑明昭,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山匪手底下救下了你。”
“你這樣的賤命,為什麼要活著回來呢?”
“死了太便宜你了,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也感受到蘭兒落入山崖時撕心裂肺的痛”
見她愣神,翠枝有些不滿將她身上的那張冷硬薄被用力扯開,扔在地上。
哼聲道,“我告訴你,你如今承受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報應!”
說完這話,又捏著鼻子有些嫌棄,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隨後才帶著小丫鬟風風火火離去。
屋子外麵冷風細雨纏綿。
明昭咳嗽斷斷續續,連撿起那張薄被的力氣都沒了,她努力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卻還是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好一個報應!
可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為何要得到報應?
一顆心密密麻麻的痛。
原來隻是想回到自己的親人身邊,也是一種錯嗎?
明昭已經能感受到自己開始進氣少出氣多了。
整個人都好像飄了起來,身上再沒有往日的酸楚。
朦朧之間,她仿佛看到了那所謂的假千金此刻好端端的,手中捏著一把團扇,朝身旁的丫鬟淺笑溫婉。
“薑明昭即便回來,也休想越過我的位置去。”
“多虧的小姐神機妙算,做下了一出假死戲,這下在公子和夫人心中,誰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薑蘭君聲音帶著幾分嬌俏得意,“就你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