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會兒……
封硯手臂終於鬆了幾分。
頂著突兀的感受,桑鹿逃命一般抽離起身。
耳尖燙紅一片,不允許自己細想,立刻去抓放在床頭櫃的手機。
鈴聲恰好停下。
屏幕上顯示未接來電提醒:最愛的林女士。
桑鹿心裡一緊。
老媽的電話?
這麼晚了,老媽來電話,有什麼事?
“我媽的電話,我回個過去。”
桑鹿沒抬頭,說了一句。
話落,聽到封硯嗓音暗啞的“嗯”了一聲。
聽筒裡嘟嘟響了幾下,接通。
“媽…”
“鹿鹿啊,”電話那端林月音問,“睡了嗎?”
聽到老媽如常的語氣,桑鹿心裡石頭落下,回答:“還沒睡呢。”
“十一點了,還在忙啊?又加班了?”
林月音知道女兒的工作性質,一忙起來,加班到深夜是平常事。
桑鹿捏著手機的手蜷了一下,心緒微怔。
居然都十一點了嗎?
她明明記得關掉平板的時候才十點半。
餘光見到床邊那抹身影,桑鹿不由心虛地清了清嗓子:“沒忙,怎麼啦?”
“害,也沒什麼事,還不是你爸,就是想炫耀,非催著我現在就告訴你,”林月音語氣帶笑,“今天我和你爸去逛超市,他萬年臭手抽獎抽中了高級和牛禮盒,還有一隻帝王蟹,你和阿硯哪天有空?回來吃飯。”
“老爸運氣這麼好!”桑鹿驚了,“最近台裡不忙,隨時有空,回頭我問問他什麼時候有空。”
“你不在家裡啊?為什麼不現在問?”
林月音疑惑。
一句話的事,為什麼還要等回頭?
“啊?…呃……我在家啊。”
桑鹿回答得支支吾吾。
眼角瞥向床那邊。
封硯還在床邊坐著。
雙臂撐著,頭微微仰起往後靠,手臂青筋儘顯,一直蔓延到手背。
似在激勵忍耐著什麼。
喉結輕滾。
深色浴袍堆疊,褶皺很深,掩蓋一些痕跡。
也可能並沒有掩蓋住……
隻是她不敢再往下看了。
察覺到視線,男人抬眸。
冷不丁四目相撞。
桑鹿像是被他目光燙著了一樣,趕緊收回視線。
現在問他嗎?
好像……不合適吧……
“阿硯不在家嗎?”
聽筒內,林月音不懈追問。
語調變得嚴肅了幾分。
在林月音的觀念中,結了婚的男人大晚上不出現在家裡,多半有貓膩。
桑鹿深知老媽脾性,趕緊扯了個由頭:
“阿硯在洗澡呢。”
謊話說得心虛,她語調細細軟軟的。
為了消除老媽疑慮,尾音還特意勾起一抹輕鬆上揚的語氣。
話音剛落。
床邊沉默的男人眼皮兀地一跳。
在聽到從她嘴裡說出“阿硯”兩個字的時候。
男人斂眸,晦暗不明的目光很慢地下挪。
剛緩一點…
又……
引以為傲的自製力竟因為區區一個稱呼土崩瓦解。
他沉重吸了口氣。
抬手捏了捏眉心。
桑鹿正在專心應付聰明老媽的追問,完全沒發現某人的不自然。
電話那頭,林月音疑慮終於消除:
“那行,等你們確定好時間,記得和我說一聲啊。”
桑鹿:“嗯嗯~好的~”
電話掛斷。
房間重新恢複安靜。
這一安靜。
反倒讓某種微妙氛圍放大了。
桑鹿抿了抿唇,低眸見到自己睡衣皺皺巴巴不成樣子,頭發也被揉得亂糟糟。
假裝不經意瞧了一眼封硯。
他也沒好到哪裡去,英俊臉龐冷感森然,黑發卻淩亂。
月光流淌,從沒有拉嚴的窗簾縫隙泄進來,在地板上切出棱角分明的方塊。
桑鹿盯著那小片月光發呆。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我看小說。”
“我去洗澡。”
靜默一陣,兩人同時開口。
視線交彙。
封硯:“好。”
桑鹿:“嗯。”
又同時回應了一句。
封硯起身,往浴室走。
看著男人高大筆挺的背影,桑鹿頓了一下。
桑鹿:???
不是半小時前才洗過?
表情微僵,唰一下臉頰飛紅。
他該不會……是去洗冷水澡吧?
她搖了搖腦袋。
把上不得台麵的思緒搖出腦海。
在心裡痛斥自己小說看得太多了。
這種反應用到哪裡不好,偏偏要在這種事情上!
桑鹿撲到床上,把腦袋埋進枕頭裡,扯過被子蒙住。
隔著薄被,浴室水聲似有似無撞進耳朵。
臉頰熱意越來越明顯。
……
當封硯衝刷掉無處安放的燥熱,從浴室出來,桑鹿已經睡著了。
他身上零星幾點水珠,沒有熱氣。
看見床上鼓起來的一團,眸光變得溫和。
這麼快就看睡著了。
和上次一樣,也是累了嗎?
床墊一角微微下陷,他躺上來。
抬手,將蓋住桑鹿腦袋的被子輕輕往下扯了一小截。
讓新鮮空氣能夠流通。
桑鹿睡得很淺,這一動,幽幽睜開眼睛。
對上男人視線。
想到林女士交代的正事,她裹在被子裡抬眸看他。
一雙眸子帶著惺忪迷蒙,聲音低低地問:
“你最近哪天有空呀?我爸超市抽獎抽中了和牛禮盒,還有帝王蟹,叫我們回去吃飯。”
說完這句,突然又想起其他的。
“對了,上次碰見封柏,他讓我告訴你和爺爺,下個月他沒法按時回老宅吃飯,他們地裡忙。”
封硯臉龐逆著光,桑鹿看不太清他臉上神情,隻見到他身影頓了一下。
像是在反應“地裡忙”是哪三個字一樣。
沒出聲的短暫時間裡,桑鹿靜靜等著。
她覺得她和封硯應變能力都還挺驚人的。
總能在親吻之後,聊一些毫不相關的事。
上次是玩遊戲機,今天是嘮家常。
正想著,一道聲音拉回她不著邊際的思緒。
“周六吧,中午回去吃飯,晚上再回一趟老宅,時間提前——”
安靜臥室裡,他嗓音清潤好聽,淡淡地說:
“——因為過段時間我要去趟港城。”
桑鹿耳朵陡然豎起,睡意徹底醒了。
半坐起來,眼睛圓溜溜地看著他。
“出差?”
“具體什麼時候?”
“去多久?”
“什麼時候回?”
“坐飛機去嗎?”
一連串問題炮彈一樣,劈裡啪啦。
直到她見到麵前男人疏冷麵龐掠過一抹淡淡困惑。
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反應太過激烈。
她眨眨眼,故作淡定扯唇一笑,扮出隨意自然的樣子。
笑容清淩淩,卻懵懵呆呆地。
封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