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
下班時間。
封硯的車停在電視台門口。
桑鹿頂著台裡人注視的目光,坐進副駕。
出發前往宜樂小區。
桑鹿把車窗降下來,腦袋擱在手臂上,眯眼吹風。
吹走身上的班味後,重拾活力,主動開啟話題。
桑鹿:“前天封柏給我打了通電話,讓我幫他分析一下選什麼綜藝節目上。”
正在開車的男人偏頭看她,神情自帶冷感。
很快又收回視線,認真看路。
隻淡淡點了點下頜,算是回應。
桑鹿知道,那是封硯表達“繼續說”的信號。
忽地,她愣了下。
她現在居然都能讀懂他的小表情了?
還能準確分辨出,他同個動作表情在不同場合的不同含義。
什麼時候開始的?
疑惑閃過一瞬,桑鹿沒多想。
繼續說:“有很多綜藝找他,什麼戀綜嘉賓啦,腦綜選手啦……一大堆。”
她停了停,忽地笑了聲:
“但偏偏,就是沒有說唱節目,你說是不是蝦仁豬心。”
開車的男人一頓,眸光霎時間染了笑,聲音淡淡:“嗯。”
“是吧!你也覺得好笑吧?”
桑鹿看到他眼裡的笑意,說得更有勁了:
“那你猜一下,我建議他去上什麼節目?”
恰此時,前方紅燈。
車停下來。
封硯一隻手臂閒閒搭在車窗上,他今天穿的黑色襯衫,袖口隨意攏起,堆在臂彎,小臂線條冷硬有力,支肘朝桑鹿看過來,沉聲:“什麼節目?”
“當當當當,揭曉答案——”
桑鹿清淩淩的眸子和他對視,彎眉一笑,歡快地宣布:
“——種地節目。”
傍晚夕陽是金黃色的,耀眼的光映進封硯墨黑瞳孔裡。
他冷冽麵龐出現少有的茫然,緩了幾秒,“種地?”
“友台新推出的種地類綜藝,我之前看見過招商資料,立意特彆好,一群少年,麵朝黃土背朝天,多好,肯定會有觀眾喜歡看的。”桑鹿笑著給他解釋。
金黃夕陽也照在桑鹿臉上,將她微卷的頭發照出一片暖烘烘,白皙小巧的耳垂也覆上溫暖光澤。
封硯不置可否,眸光沉沉看她。
桑鹿忽然一臉神秘地說:“而且,對封柏還有彆的好處噢…”
封硯眉梢輕抬,支肘注視著桑鹿,耐心等待她說出後麵的話。
“你不覺得封柏看上去陰陰沉沉的,很缺乏活力嗎?地裡太陽夠大,吸血鬼去了都能補足維生素d,變得健康黝黑。”桑鹿語速很快。
話音方落。
封硯錯開視線,胸腔溢出一聲很輕的笑,眉宇鬆弛俊朗。
紅燈跳成綠燈。
封硯輕踩一腳油門,車駛出去,身後車窗內街景在倒退。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尾音隱匿著笑意,緩聲回應:“很好的建議。”
慵懶的春日傍晚。
夕陽斜照。
緩緩的風卷著草木香吹入車內。
氛圍輕鬆。
桑鹿發現,隻要是他們兩個人的空間,封硯說話頻率越來越多,也愈發順暢,沒有出現不適的神情。
這麼想著,桑鹿希望話題延長一點。
一來,希望他多說幾句,更加適應開口說話的感覺。
二來,她存了私心。
想要多聽聽他的聲音,給耳朵做做馬殺雞,實在是很磁性低沉,連輕笑都很好聽。
“對了,封柏怎麼把頭發染黑了?”她突然問。
封硯目視前方,聲音淡淡:“我讓他染的,看著煩。”
桑鹿微怔,嗤地笑了,“怪不得…”
就是說嘛,中二少年封柏會願意改變中二發色,肯定是有強有力的不可抗因素。
原來這個因素是封硯。
破案了。
那就不意外了。
封硯一句輕描淡寫的回答,桑鹿還讀出許多其他信息。
她判斷,從棲嵐回來之後,封硯應該私下找那怨種兩兄弟溝通過。
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聊過什麼,但可以確定,那兩人一定被封硯下了某道死命令。
桑鹿想象著,大概會是諸如“兄弟之間不能揮拳相向”,又或者“再有下次就不是提醒這麼簡單”,這一類很符合封硯風格,冷靜中帶著威脅的話。
所以,封柏才會突然將心思放在事業上。
封逸最近也靜悄悄,沒有搞事。
桑鹿越來越確定。
不管封逸封柏關係再怎麼差,隻要封硯在,他們就絕對翻不起大浪。
正這麼想著。
心頭忽然一緊,神情凝固。
曾短暫出現過的念頭無端浮現出來。
那…在原來的劇情線中,兩兄弟鬨到不可開交,爭股權,爭財產的時候。
封硯在哪裡?
心底驟然升起恐懼。
難道,封硯遇到什麼意外,導致無法繼續管束他們了嗎?
思緒萬千。
黑色勞斯萊斯駛入宜樂小區。
在二單元樓下停穩。
從車上下來後,封硯去後備箱拿東西,桑鹿還在怔怔出神。
直到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她才抽回思緒。
“呀,鹿鹿回來啦?”
說話的人是王阿姨,林月音的老同事,從小看著桑鹿長大,見到桑鹿回來,神情變得親切和藹。
從王阿姨方向看去,隻見到桑鹿站在車頭。
沒一會,車後方傳來關閉後備箱的悶響。
一個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走出來,站到桑鹿旁邊,雙手拎滿禮品盒。
王阿姨呆了一下。
“鹿鹿,這位是……是?”
桑鹿落落大方地回答:“王姨,他是我老公,我們今天回家吃飯,看看爸媽。”
“哎喲,好好,真好,鹿鹿從小就孝順,給你爸媽帶這麼多東西啊。”王阿姨姨母笑的視線落在封硯手中大大小小的禮品盒上,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桑鹿和王阿姨寒暄了幾句,她沒發現,身旁,封硯拎著禮品盒的修長手指收緊了幾分,聽到她隨口的介紹,麵容微頓,若有所思。
和王阿姨聊完,說完拜拜,桑鹿也若有所思。
她在思考。
既然是回來看老爸老媽,應該和封硯表現得更融洽一點,讓老爸老媽放心。
畢竟,前陣子老媽給她打電話,還在擔心封硯是不是欺負她。
封硯邁開長腿,剛想往單元樓裡走,忽地,手臂被一雙手環住,身子在這瞬間驟然一僵。
他側眸,見到桑鹿挽著他的手,正仰起頭衝他笑。
“我們走吧~”
老式小區的樓梯間燈光很暗。
男人側臉隱沒在陰影之中,眸色微覆,唇角不著痕跡地彎了彎。
心臟像是被什麼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