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下班回到家,看到我一臉後怕地坐在客廳,皺著眉頭問:“頂天,你這是咋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昨天碰到柳仙兒的事情跟他說了。
當然,我稍微改編了一下,說是晚上出去散步時撞見的柳仙兒。
我爸聽完,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你這孩子,怎麼總是不叫人省心呢?”
他歎了口氣,拿起手機給二叔打了個電話。
二叔聽完事情的經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對我爸說:“這事兒不好辦啊。柳仙兒這種東西,報複心強,記仇得很。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讓頂天去當兵吧。”
我爸愣了一下:“當兵?這能行嗎?”
二叔解釋道:“軍營裡陽氣旺,還有氣運護著,柳仙兒這種邪祟不敢靠近。再說了,頂天這孩子也該鍛煉鍛煉了,去部隊待幾年,說不定還能改改他那吊兒郎當的毛病。”
我爸聽完,點了點頭:“行,那就這麼辦吧。”
我去當兵的事情就這麼定了。
臨行前,我特意去理發店,把自認為很帥的非主流頭型剪成了平頭。
雖然理發師一臉嫌棄,但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還挺精神的。
走的那天,我穿著嶄新的迷彩服,拎著行李站在火車站。
我爸、奶奶和翟子都來送我。
奶奶拉著我的手,眼裡泛著淚花:“頂天啊,到了部隊要好好照顧自己,彆讓奶奶擔心。”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有些哽咽:“兒子,去了部隊要聽領導的話,彆惹事。家裡的事不用操心,有我和你奶奶呢。”
翟子站在一旁,難得沒有嬉皮笑臉。
他撓了撓頭,故作輕鬆地說:“頂天,你小子去了部隊可彆忘了我啊!等你回來,咱們再一起打遊戲。”
我點點頭,心裡也有些酸酸的。
火車鳴笛聲響起,我拎起行李,朝他們揮了揮手:“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來到部隊後,我經曆了三個月的新兵連生活。
那段日子雖然殘酷,每天都累得跟狗似的,但我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授銜那天,我摸著肩上的軍銜,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自豪感。
下到連隊後,我開始展現出高超的身體素養。
部隊裡的體能訓練考核分為優秀、良好和合格三個等級,而我的成績幾乎全是優秀。
無論是五公裡長跑還是器械障礙,我都能輕鬆應對,甚至還能幫幾個體能差的戰友加練。
我以為自己能在部隊裡一直這麼順風順水地發展下去。
可沒成想第二年,我當上了上等兵,為了在新兵麵前狠狠裝個逼,我在障礙跑時特意選了個高難度的動作——過愛爾蘭高板。
我拿出了我的絕活,動作飄逸又迅速,眼看就要完美落地。
可就在這時,我的腳突然卡在了高板上,身子一歪,直接從高板上摔了下來。
這一摔直接把我腰椎摔了錯位,不得不在軍醫院住了三個月的院。
等我從醫院重新回到部隊後,我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劇烈的訓練了。
我的軍旅生涯似乎也走到了儘頭。
在連隊裡連長和指導員找我談了話。
他們語重心長地說:“你的身體已經不適合繼續留在部隊了。在剩下的幾個月裡,我們打算把你調到實戰綜合訓練場去看管場地。”
連長和指導員說完後,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對於一名軍人來說,這無疑是最可悲的。
我感到一種深深的傷心和無力感,這兩年所有的努力和夢想都在此刻化為泡影。
作為一名曾經優秀的軍人,如今卻被派去看管訓練場,我心裡充滿了無奈和不甘。
但我知道,這一切已經無法改變,隻能接受現實。
過了幾天,戰友們幫我拿著行李,一路送我到去實戰綜合訓練場的軍車上。
臨行前,班長拍了拍我的肩膀,眼裡含著淚:“訓練場那邊沒有訓練得那麼累,適合養傷,你好好保重身體。”
我點點頭,心裡卻五味雜陳。
車子緩緩啟動,我看著窗外熟悉的營房和戰友們的身影,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到了實戰綜合訓練場,映入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風吹草低,空曠寂靜。
這景象讓我想起了《士兵突擊》裡許三多的草原五班,心裡頓時湧起一股淒涼感。
我來到訓練場的營房報到,發現看管訓練場的除了我隻有兩個人。
一名是三期士官的老兵,名叫李長發。
他皮膚黝黑,三十多歲的臉上刻滿了飽經風霜的歲月痕跡。
另一名則是一名軍官也是三十多歲,一杠三上尉軍銜,名叫王祥。
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完全沒有傳統軍人的那種威嚴感。
他們看到我後非常熱情,接過我的行李,帶我去了住的地方。
營房雖然簡陋,但收拾得很乾淨,牆上掛著幾幅軍事訓練的照片,角落裡還堆著一些訓練器材。
李長發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小夥子,來了就彆客氣,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王祥則推了推眼鏡,認真地交代了看管訓練場的要求與紀律:“這裡雖然人少,但規矩不能少。每天要按時巡查,確保訓練場的安全和整潔。”
在訓練場的日子枯燥且乏味,但確實比連隊輕鬆多了。
平時我們三人除了巡視訓練場,就是在營房裡看電視或者打撲克。
王祥,我和李長發班長都叫他王參謀,平時總喜歡看書或者練毛筆字。
一開始我覺得他挺有意思,便總和他一起聊天。
後來,他對我說:“年輕人,不讀書不能沒有文化。”
於是,他開始教我練毛筆字,還拿一些古詩集讓我讀。
我這人本來就不喜歡讀書,可他卻不厭其煩的天天“折磨”我。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距離我退伍還有最後的兩個月。
這天夜裡,我像往常一樣,背著槍,獨自一人巡視訓練場。
夜色深沉,我沿著訓練場的邊緣慢慢走著,心裡卻有些複雜。
再過兩個月,我就要脫下這身軍裝,離開這片陪伴了我兩年的土地。
正當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突然,我看到山坳處有閃爍的幽光,像是有人舉著火把集會。
我撥開齊腰高的雜草,小心翼翼地靠近隔離訓練場的圍欄。
透過鐵絲網,我看到不遠處山上有七八隻火把詭異地懸浮在半空中,火光下隱約有人影晃動,傳來斷斷續續的交談聲,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這時,我的對講機突然發出刺耳的電流聲。
我猶豫了一下,拿起對講機向營房彙報了情況。
隨後,我用槍管挑開訓練場的門閂,朝著山上的光源走去。
在手電筒微弱的光束指引下,我沿著叢林深處向那若隱若現的亮光艱難前行。
作戰靴每一次踏過枯枝敗葉,都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脆響。
那團亮光明明就在眼前的一二百米外,可我卻像陷入了一場無儘的追逐,在密林中跋涉了半個多小時仍未靠近。
汗水早已浸透了我的作訓服,冰冷的觸感緊貼著後背。
當我終於摸到山腰背麵時,一種詭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似乎我與那群人始終保持著一種無法逾越的距離,永遠無法接近,如同陷入了一場永遠走不出的“鬼打牆”。
四周安靜的嚇人,我連呼吸都開始變得沉重。
望著那若即若離的亮光和人影,我的心都提到了嗓眼。
終於,在不知走了多久之後,我慢慢接近了光亮的源頭。
我屏住呼吸,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躲到一棵粗壯的樹後。
借著地形的優勢,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下方。
隨後,我緩緩探出腦袋,目光穿過枝葉的縫隙向下望去。
隻見十二個身穿日軍裝束的人圍成一圈,手中高舉著火把。
跳動的火光看不清他們的臉,看來光源正是從這裡傳來的。
起初,我並沒有多想,眼前的場景讓我下意識地以為是有劇組在這裡拍電影。
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些,我甚至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剛才的緊張和警惕似乎有些多餘。
於是,我從樹後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握緊手中的槍,衝著那群人喊了一聲:“這裡是軍事重地,立即離開!”
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回蕩,帶著幾分命令式的威嚴,卻也透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然而,就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那群人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看向我。
我下意識地按亮了手電筒,刺眼的光束直直照向他們。
下一秒!
我差點嚇得癱軟在地。
明治式軍帽下,露出的竟是一張張森森白骨,腐爛的皮肉掛在顴骨上,黑洞洞的眼窩直勾勾地盯著我。
“他們”的手指節掛著腐肉,緊緊攥著鏽跡斑斑的軍刀,脖頸以扭曲的角度轉向我,顱骨上的彈孔還泛著新鮮的血漬,就像剛剛被子彈擊中一般。
更滲人的是,破爛軍帽裡竟滾出幾條蛆蟲,骷髏的下頜哢哢開合,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掛著內臟碎片的指揮刀緩緩抬起,直指向我。
最前排的那具腐屍忽然裂開爛嘴,半截舌頭在牙床間蠕動,沙啞破碎的聲音蹩腳地說著中國話:“明治…三十七年……玉碎……”
我的手電筒光束顫抖著,照亮了這噩夢般的場景,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全身。
我渾身顫抖,喉嚨發緊,眼前的景象讓我幾乎窒息。
我咬緊牙關,衝著他們大吼一聲:“去你媽的!”
說完,我轉身撒腿就跑。
然而,這片林子就像被某種詭異的力量籠罩,無論我怎麼跑,周圍的景象都像是重複的幻影,始終無法逃離。
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大口的喘著粗氣,雙腿也開始發軟。
終於,我再也跑不動了,癱坐在地上,背靠著一棵枯樹。
就在這時,那群如喪屍般的日本兵已經追了上來。
為首的鬼子手持鏽跡斑斑的指揮刀,刀刃泛著冷光。
“他”緩緩舉起刀,刀鋒直指我的頭頂。
我見後剛想起身接著跑,可雙腿卻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就在刀鋒即將落下的瞬間,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劃破了深夜的林間寂靜。
我的耳朵被槍聲震得嗡嗡作響,我下意識地張開嘴,晃了晃頭,突然發現自己身體又能動了。
我猛地轉過頭,順著槍聲的方向看去。
隻見李長發班長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身後。
他雙手端著步槍,槍口朝天,槍管裡還冒著淡淡的青煙。
而等我再轉回頭時,那群日本兵竟詭異地消失了,就好似從未出現過一樣。
他快步走到我身邊,一把將我扶了起來,語氣裡帶著關切:“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我搖了搖頭,喉嚨乾澀得說不出話,隻是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可能隻有這樣才能平複我剛剛的恐懼。
我喘了幾口氣,勉強擠出一句:“班長……那幫…小日本呢。”
李長發班長皺了皺眉,拍了拍我的肩膀,疑惑的說道:“哪有什麼小日本,先前我聽到你在手台裡報告情況後,手台喊你你也不說話,我覺得不對勁趕緊出來找你。”
他看著我驚魂未定的樣子,隻是隨手把槍背到身後,繼續說道:“到了訓練場,發現門開著,就知道你肯定進山了。我拿著槍一路追過來,遠遠就聽見你在這片林子裡大喊大叫,可等我找到你時,你就像中了邪似的,一直在原地轉圈跑,怎麼喊你都沒反應。我實在沒辦法,隻好朝天開了一槍。”
我聽完班長的話,心裡一陣發涼,半天說不出話來。
剛才那些腐爛的日本兵、鏽跡斑斑的軍刀、還有那沙啞的“明治三十七年……玉碎……”的聲音,難道真的隻是我的幻覺?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出疑問。
可班長卻擺了擺手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指了指我旁邊不遠處的一座建築物。
我順著他的指引,慢慢走過去,隻見一座石碑映入眼簾。
石碑上刻著“鴨綠江戰績”幾個大字,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依然能感受到曆史的厚重。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班長,不明白這座碑和剛才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班長走過來,站在石碑旁,目光深沉地望著它,緩緩開口道:“1904年,日本和沙俄兩個帝國主義國家為了爭奪朝鮮和我國東北的利益,在中國的領土上進行了一場罪惡的戰爭,史稱‘日俄戰爭’。他們兩國在我們的土地上肆意妄為,甚至還修建了他們各自的紀念碑,這是中國曆史上的恥辱。”
我聽著,心裡不由得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班長繼續說道:“那時候的中國,清政府的軟弱,任人宰割。可如今的中國,早已不是當年的中國了。”
他說完,轉過身來,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語氣堅定有力:“頂天,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記住,作為一名軍人,遇到侵略者時,我們一定要敢開第一槍,消滅他們。這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的使命。”
班長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肩上的槍,突然感到一陣無地自容。
剛才的經曆雖然像是一場幻覺,像是一場噩夢,但作為一名軍人,我居然隻顧著逃跑,完全忘記了背在身後的槍。
班長的教誨讓我深刻意識到,軍人的職責不僅僅是訓練和執行任務,更重要的是時刻保持警惕,隨時準備保衛國家和人民。
那段屈辱的曆史雖然已經過去,但我們不能忘記,更不能讓曆史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