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
山本五十六聽到這兩個字,先是一愣,隨即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
笑聲中充滿了荒謬和不解,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離奇的笑話。
他笑得身體微微顫抖,眼角甚至滲出了一絲淚光。
“劉將軍,你殺人如麻,你挑起戰爭,你用最極端的方式玩弄世界於股掌之間,現在卻告訴我,你想要的隻是和平?”
山本五十六止住笑,眼神變得無比銳利:“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嗎?”
劉文鋒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自顧自地說道:“你說的和平,和我說的不一樣。你們想要的和平,是建立在征服和奴役之上的虛假和平。我要的,是絕對的,永恒的和平。”
“絕對?永恒?”山本五十六咀嚼著這兩個詞,臉上的譏誚之色更濃了:“我不明白。和平怎麼可能是絕對的?”
“隻要有人類存在,紛爭就不會停止。大東亞共榮圈,是帝國的和平。鎂利堅的門羅主義,是他們的和平。”
“你們龍國人講的王道,也是一種和平。但這些,都隻是強者強加給弱者的秩序而已,何來絕對?”
“你說得對。”劉文鋒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他重新為山本五十六斟滿酒:“正因為如此,才需要我所說的那種‘絕對’。”
他放下酒壺,看著山本五十六,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於神祇般的冷酷光芒。
“我問你,山本君,龍國上下五千年,為何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為何總有打不完的仗?”
山本五十六沉思片刻,作為一名對龍國曆史頗有研究的將領,他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有不同的諸侯,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利益訴求。人心不足,欲望不止,戰爭自然無法避免。”
“說得好。”劉文鋒讚許道:“漢人打匈奴,唐人打突厥,宋人打蒙古,明人打女真。這是異族之戰。”
“可春秋戰國,楚漢爭霸,三國鼎立,五代十國,這又是同族之戰。”
“連一個民族內部,都為了土地、權力和道統打了五千年,從未有過真正的安寧。”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變得森然無比:“一個民族尚且如此,放眼這個世界呢?”
“黃種人,白種人,黑種人……上百個國家,上千個民族,說著不同的語言,信奉著不同的神,遵循著不同的文化。”
“你告訴我,這樣的世界,要如何才能實現真正的和平?”
山本五十六的心頭猛地一跳,他似乎已經猜到了劉文鋒那瘋狂理論的輪廓,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魔鬼。
“我……不知道。”山本五十六的聲音有些乾澀。
劉文鋒笑了,那笑容燦爛而純粹,卻讓山本五十六不寒而栗。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在空氣中劃了一下,動作緩慢而優雅,仿佛在抹去一塊汙漬。
“很簡單。”
他的聲音輕得像耳邊的夢囈,但內容卻足以讓整個世界為之顫抖。
“殺。”
“把所有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膚色,不同的信仰,不同的民族……全部殺光,殺絕。”
“當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一種人,說著一種語言,信奉著同一個理念的時候,絕對的和平,不就到來了嗎?”
轟!
山本五十六的腦子像是被一顆重磅炸彈直接命中,嗡嗡作響。
他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設想過劉文鋒的野心是稱霸龍國,甚至是稱霸亞洲,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的最終目標,竟然是如此驚世駭俗,如此滅絕人性的……種族清洗!
“你……你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良久,山本五十六才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他的身體因為極度的震驚而抑製不住地顫抖。
“瘋子?”劉文鋒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或許吧。但曆史上,所有偉大的變革者,在當時人的眼中,不都是瘋子嗎?”
“不!這不一樣!”山本五十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用理智去駁斥這套魔鬼的理論:“就算你真的做到了,讓這個世界隻剩下你所謂的同一種族,難道就能迎來真正的和平嗎?”
他指著自己,又指了指劉文鋒:“我們霓虹,戰國時代,大名之間互相攻伐,血流成河。”
“你們龍國,三國鼎立,漢人殺漢人,屍骨堆積如山。”
“即便是隻剩下一個民族,隻要還有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家族,不同的利益,戰爭就永遠不會消失!”
“你所謂的絕對和平,根本就是一個不存在的偽命題!”
“我知道。”
劉文鋒的回答再次出乎山本五十六的意料。
他平靜地看著山本五十六,眼中那瘋狂的光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近乎於悲哀的清醒。
“我知道,就算我做到了那一步,和平也未必會到來。人性中的貪婪、嫉妒、仇恨,是刻在骨子裡的,無法根除。或許一百年後,或許五十年後,新的戰爭又會爆發。”
山本五十六愣住了,他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人的邏輯。
既然知道是徒勞,為何還要去做?
“但是,”劉文鋒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山本君,有些事情,不是因為它最終會失敗,我們就不去做。”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那片廣闊的天空。
“我也不認為我一個人,一代人,就能完成這件事。或許,我會死在半路上,被你們,被老鎂,或者被我自己的同胞殺死。這都無所謂。”
“但隻要我還在,隻要我還在殺。我殺光了霓虹人,再去殺老鎂,再去殺歐人……我能殺多少,就殺多少。我在前麵吸引全世界的仇恨,把所有的戰火都引到我一個人身上。”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決絕。
“這樣一來,我身後的那片土地,我的四萬萬同胞,就能得到一段寶貴的,沒有任何外敵敢於侵擾的和平時光。”
“十年,二十年,或者五十年……有這段時間,就足夠了。足夠讓他們舔舐傷口,發展工業,重建家園,足夠讓他們真正地站起來,強大到再也無人敢欺。”
“至於我,”劉文鋒轉過身,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是成為滅世的惡魔,還是成為遺臭萬年的獨夫民賊,又有什麼關係呢?曆史,本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山本五十六徹底沉默了。
他終於明白了。
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一個單純為了權力和欲望而殺戮的屠夫。
他是一個懷揣著最崇高,也最瘋狂理想的殉道者。
他要用自己的血肉和全世界的屍骨,為自己的民族鋪就一條通往未來的荊棘之路。
這種思想,已經超越了善惡,超越了對錯,達到了一種純粹的,令人戰栗的境界。
山本五十六釋懷了。
他知道,自己敗得不冤。
他敗給的不是劉文鋒的計謀,不是他的武器,而是這種他永遠無法理解,也永遠無法擁有的,燃燒一切的瘋狂意誌。
他重新端起酒杯,這一次,他的手沒有絲毫顫抖。
“劉將軍,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是瘋子,你是一個……我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人。”
他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欽佩的笑容。
“我會在黃泉路上等著你。我很想看看,你最終能走到哪一步。”
劉文鋒也端起酒杯,與他的杯子在空中輕輕一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希望我下到黃泉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你。那樣,路上至少不會太寂寞。”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酒喝完了。
最後的盛宴,也結束了。
門外,周衛國和兩名衛兵走了進來。
“帶山本將軍上路吧。”劉文鋒揮了揮手,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是。”
山本五十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服,將每一個褶皺都撫平。
他沒有看劉文鋒,也沒有絲毫的掙紮和反抗,隻是平靜地,坦然地,邁著一個帝國海軍大將應有的步伐,走向了門外。
走向了他最後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