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原平原上的炮聲剛剛平息,一場無形的風暴,便以比無線電波更快的速度,席卷了整個世界。
倫敦,路透社總部。
編輯的辦公室內,煙霧繚繞,電話鈴聲和打字機的敲擊聲此起彼伏。
一份加急電訊稿被重重地拍在總編的桌子上,標題隻有一個詞,卻足以讓這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老編輯,手裡的煙鬥直接掉在地上。
“上帝啊……關東軍,折損兵力超過五十萬?”
……
莫斯科,克裡姆林宮。
大胡子叼著他的煙鬥,看著塔斯社剛剛送來的戰報,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閃爍著震驚與……忌憚。
他身旁的朱可夫元帥,更是反反複複看了三遍電報,才用一種夢囈般的語氣說道:“五天時間,殲滅一個裝備了一萬輛坦克的裝甲集群?這……這是戰爭,還是神話?”
……
華盛頓,白宮。
羅斯福坐在輪椅上,手裡捏著那份來自龍國海軍陸戰隊第一集團軍總指揮部的“戰果通報”,通報的內容簡單粗暴,充滿了東方人特有的含蓄和凡爾賽。
“我部於高麗鐵原地區,與當麵之敵發生交火。經一夜激戰,敵關東軍裝甲主力及航空兵力量,已基本失去戰鬥力。我部傷亡輕微,目前正在打掃戰場,順便幫對麵收屍。另,我部繳獲的部分日軍罐頭,口感尚可,但土豆燉牛肉的味道,遠不如我軍後勤。”
“哈哈哈哈!”羅斯福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將戰報遞給身旁的馬歇爾將軍:“喬治,你看看,我們的這位東方盟友,真是越來越幽默了。他在抱怨日軍的夥食不好!”
馬歇爾接過戰報,臉上的表情卻笑不出來,隻有深深的震撼。
“先生,這份戰報如果屬實,那麼……它將徹底改變整個亞洲,乃至全世界的戰局。關東軍,這支被譽為日軍陸軍之花的部隊,就這麼……快沒了?”
與全世界媒體的瘋狂和各國首腦的震驚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霓虹國東京。
《朝日新聞》的頭版頭條,用觸目驚心的大號字體寫著:“皇軍鐵原大捷!以玉碎之精神,重創支那機械化部隊!梅津司令官盛讚帝國勇士!”
報紙上,刊登著經過精心挑選的照片。一張是日軍坦克殘骸的特寫,旁邊的圖注是:“帝國勇士與敵同歸於儘的壯舉”。
另一張,是一群臉上塗著油彩、綁著缽卷的士兵,高舉著步槍歡呼,圖注是:“勝利的呐喊響徹滿洲平原”。
報紙的內容,更是極儘煽動之能事。
將日軍那場慘烈到極點的自殺式衝鋒,描繪成了一場氣壯山河的、用武士道精神戰勝鋼鐵的史詩。
梅津美治郎被塑造成了運籌帷幄的軍神,而那五百名神風隊員,則被譽為“墜入凡間的櫻花”。
東京的街頭,到處都懸掛著慶祝“勝利”的標語和旗幟。
不明真相的民眾,被官方的宣傳所鼓動,提著燈籠,湧上街頭,高喊著“天皇陛下萬歲”,舉行著盛大的“祝捷”遊行。
然而,在這片虛假的狂歡之下,一股暗流,正在悄然湧動。
夜深人靜的巷子裡,一個穿著工裝的年輕人,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迅速地從懷裡掏出一疊粗糙的、油墨未乾的傳單,塞進了幾戶人家的門縫裡。
傳單的標題,與《朝日新聞》截然相反,充滿了血與淚的控訴。
“同胞們!醒醒吧!不要再被軍閥欺騙了!”
“鐵原大捷是假的!關東軍五十萬昭和男兒的白骨,堆滿了高麗的土地!”
“一萬輛坦克,五百架飛機,在五天之內化為烏有!這是勝利嗎?這是霓虹國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慘敗!”
“我們的兒子,我們的丈夫,我們的兄弟,正在滿洲,被當成炮灰,進行毫無意義的自殺!而東條陰雞之流,卻在東京的豪宅裡,喝著清酒,享受著你們的血汗!”
“打倒軍閥!結束戰爭!”
傳單的落款,是一個鮮紅的、用鐮刀和錘子組成的徽章——霓虹國反戰者聯盟。
這些傳單,像病毒一樣,在東京、在大阪、在名古屋的地下,迅速地傳播開來。
起初,人們是不信的,是憤怒的,認為這是“非國民”的無恥誹謗。
但漸漸地,一些蛛絲馬跡,開始浮出水麵。
從滿洲緊急撤回國內的一些傷兵,在酒後,會哭著說出一些斷斷續續的、如同噩夢般的囈語。
“……怪物,都是怪物……”
“……天上的閃電……地上的巨獸……”
“……屍體,到處都是屍體……”
“……我們都死了,都死了……”
軍方醫院的封鎖越來越嚴密,甚至不允許家屬探視。
從前線寄回來的家書,數量銳減。
而那些為數不多的信件,字裡行間都透著一種詭異的、格式化的樂觀,仿佛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地生根發芽。
人們開始對比官方的“大捷”和私下流傳的“慘敗”,那巨大的反差,讓越來越多的人,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失敗論、亡國論的陰雲,開始在列島上空聚集。
首相官邸內,東條陰雞將一份印著鐮刀錘子徽章的傳單,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他那張原本就陰鷙的臉,此刻更是扭曲得如同惡鬼。
“廢物!一群廢物!”他指著麵前的陸軍大臣和特高課長,破口大罵:“關東軍那群馬鹿,把帝國五十萬精銳,在短短的三個月內敗光!你們這群飯桶,連國內的幾隻老鼠都抓不住!任由這些‘赤軍’的言論,像瘟疫一樣蔓延!”
陸軍大臣滿頭大汗,低著頭不敢說話。特高課長更是雙腿發軟,幾乎要跪在地上。
“東條閣下……我們已經……已經加大了抓捕力度。但是……這些言論的源頭,似乎……似乎與龍國有關。”
特高課長顫聲說道:“我們截獲了一些非正常的無線電信號,對方用一種我們無法破譯的方式,將鐵原的真實戰況,發送到了國內的幾個秘密接收點。”
“劉文鋒!”東條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攥住了,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個劉文鋒,不僅要在戰場上摧毀他的軍隊,還要在輿論上,瓦解他的統治基礎。
殺人,還要誅心!
“報告!”一名參謀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手裡拿著一份電報:“總司令……梅津美治郎將軍……發來了他……他最後的作戰計劃……”
東條陰雞一把搶過電報,迅速地看了一遍。他臉上的憤怒,漸漸被一種更加深沉的、冰冷的瘋狂所取代。
堅壁清野,全民皆兵,以三大城市為核心,轉入無限期的巷戰。用上百萬僑民的命,來拖垮劉文鋒的進攻。
“喲西……”東條陰雞喃喃自語,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閃爍著病態的光芒:“不愧是梅津君,帝國最忠誠的武士。在絕境之中,還能想出如此……決絕的計劃。”
他抬起頭,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聲音變得異常沙啞:“立刻召開最高戰爭指導會議!帝國的命運,滿洲的命運,就在此一舉了!”
他知道,梅津美治郎的這份計劃,是一劑最猛的毒藥。
要麼,毒死敵人。要麼,毒死自己。
但現在,他已經彆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