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軍前線指揮部。
死寂，如同凝固的水泥，將空氣中最後一絲狂熱的溫度都徹底抽乾。
“司令官閣下！先頭部隊……先頭部隊已經損失了百分之五十！不……是百分之六十！還在上升！”一名通訊參謀臉色慘白如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梅津美治郎死死地抓著地圖桌的邊緣，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他那張瘦削的臉，因為極度的憤怒和難以置信，已經扭曲成了一個猙獰的麵具。
“廢物！都是廢物！”他嘶吼著，將桌上的文件狠狠掃落在地，“一萬輛戰車！帝國傾儘國力鑄造的鐵拳！就這麼快被打光了？！”
“司令官閣下！”一名作戰參謀鼓起勇氣，顫聲說道：“敵人的坦克性能……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的認知。我們的‘九八式改’，在它們麵前，就像是……就像是木頭做的玩具。我們的勇士，甚至連看到敵人的機會都沒有，就被……”
“住口！”梅津美治郎猛地轉過身，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那名參謀，如同要吃人一般，“帝國軍人，沒有不可能！武器的差距，可以用精神去彌補！用意誌去填平！”
他像一頭困在籠中的野獸，在指揮部裡來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詞。
“對……精神……玉碎的精神……”
突然，他停了下來，眼中迸發出一股更加瘋狂的光芒。
“傳我命令！”他對著通訊兵咆哮道：“所有部隊！放棄遠距離交戰！以小隊為單位，不惜一切代價，衝到支那坦克的麵前去！抵近攻擊！用我們的身體，用我們的戰車，去撞！去引爆！”
指揮部裡，所有參謀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要……用人命去換鐵甲？
“司令官閣下，請三思！”一名年長的少將忍不住勸道：“這樣……這樣和自殺無異！我們的損失……”
“閉嘴！”梅津美治郎一巴掌抽在那名少將的臉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損失？我們現在還在乎損失嗎？這一戰輸了，我們所有人都得切腹向天皇謝罪！”
他環視著噤若寒蟬的眾人，聲音變得如同地獄裡的詛咒。
“一輛換不掉，就用兩輛去換！兩輛換不掉，就用十輛去換！十輛換不掉，就用二十輛去換！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就算是用牙咬，也要給我從支那人的坦克上，啃下一塊鐵皮來！”
“另外，”他轉向航空兵聯絡官，眼神中的瘋狂已經燃燒到了，“命令‘神風’飛行隊做好準備！所有的飛機，全部掛滿炸藥！配合裝甲部隊，對敵人的坦克，進行自殺式攻擊！我要讓劉文鋒看看，什麼才是大霓虹帝國真正的武士道！”
……
“排長，鬼子好像瘋了。”
“玄武107”號坦克的駕駛員，透過潛望鏡，看著遠處那些像沒頭蒼蠅一樣衝過來的日軍坦克，忍不住罵了一句。
他的車長，那個叼著煙卷的老兵，正靠在車長座椅上，用一種近乎無聊的眼神，通過熱成像儀觀察著戰場。
“瘋？這才到哪兒。”老兵排長吐出一口煙氣，煙霧在紅色的戰鬥燈光下嫋嫋升起：“當年在嶧城，這幫孫子就這麼乾過。急眼了就隻會喊‘板載’，然後一窩蜂地衝上來送死，沒半點新意。”
就在這時，他們的耳機裡傳來了營長的命令：“各車注意，敵人改變戰術了。他們想跟我們玩近身肉搏，用數量換我們。都他娘的給我打起精神來，彆讓這群瘋狗靠得太近！”
“收到。”老兵排長切換到車內通話，“炮手，彆省著彈藥了，給老子用鏈式射擊，把衝在最前麵的那幾個點名了。駕駛員，倒車，跟他們保持距離，就當是遛狗。”
“明白！”
“玄武107”的125毫米滑膛炮，再次發出了沉悶的怒吼。
一枚脫殼穿甲彈，精準地命中了一輛帶頭衝鋒的“九八式改”，將其淩空打爆。
然而，後麵的日軍坦克，對此視若無睹，依舊瘋狂地湧來。十幾輛坦克，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群，死死地咬住了“玄武107”。
“轟！轟！”
“玄武107”的炮手，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手指在火控麵板上飛快地操作著，自動裝彈機發出“哐當”的脆響，將一枚枚炮彈送入炮膛。每一秒，都有一輛日軍坦克在他的瞄準鏡裡化作火球。
但敵人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左邊！左邊有三輛！距離三百米！”炮塔側麵的機槍手大聲吼道。
“彆管他們！”老兵排長異常冷靜，“駕駛員，左轉三十度，踩死油門！給老子甩開他們！”
重達五十多噸的“玄武”坦克，發出一陣澎湃的轟鳴，龐大的身軀展現出與其體型完全不符的驚人機動性，一個漂亮的甩尾，將那幾輛追兵甩在了身後。
但一輛窮追不舍的“九八式改”，已經衝到了距離他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那輛日軍坦克的車長，已經從艙口探出了半個身子，手裡高舉著武士刀，臉上是猙獰而狂熱的笑容，嘴裡還在狂喊著什麼。
“找死。”
老兵排長按下了同軸機槍的按鈕。
“噠噠噠噠——”
127毫米的重機槍子彈，瞬間將那名日軍車長的上半身打成了一團血霧。
失去控製的“九八式改”，一頭撞上了旁邊一輛正在燃燒的友軍坦克殘骸，引發了第二次爆炸。
然而，這種瘋狂的衝鋒，還是給龍國的坦克部隊帶來了一些麻煩。
一輛“玄武”坦克，因為擊毀目標過多，炮管已經打得通紅，在短暫停頓的間隙，被七八輛“九八式改”從四麵八方死死圍住。
那些日軍坦克，像瘋了一樣撞了上來。
“鐺！鐺！鐺！”
十幾噸重的鐵棺材，用自殺式的撞擊，狠狠地磕在“玄武”厚重的複合裝甲上，發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悶響。
更多的日軍步兵，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身上綁著炸藥包，怪叫著撲向“玄武”的履帶。
“轟！”
一名日軍士兵成功地將自己引爆，巨大的爆炸掀起了漫天煙塵，將“玄武”的左側履帶炸斷了。
那輛“玄武”成了一個固定的堡壘。
“乾得好！撞沉它！為了天皇陛下！”
看到終於有戰果，周圍的日軍更加瘋狂了。
然而，那輛被困住的“玄武”，並沒有坐以待斃。它的炮塔依舊在緩緩轉動，每一次開火，都有一輛圍攻它的日軍坦克被送上天。
車頂的遙控武器站，更是如同死神的鐮刀，無情地收割著那些撲上來的步兵。
“請求支援！坐標075，441！我車履帶受損，但仍可戰鬥！周圍的鬼子太多了，像蒼蠅一樣！”
“收到！107、108車組，去給你們的兄弟解圍！其他人，繼續擴大戰果，把這群瘋狗的陣型徹底打散！”營長的聲音及時傳來。
老兵排長咧嘴一笑：“活兒來了！駕駛員，目標正前方，那輛瘸了腿的兄弟，給老子衝過去！炮手，把路上所有擋路的鐵王八，都給老子清乾淨！”
“玄武107”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猛虎，朝著被圍困的友軍衝了過去。
整個鐵原平原，徹底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燃燒的絞肉機。日軍用一種近乎癲狂的方式，用十幾輛、二十輛坦克的代價，終於偶爾能換來一輛“玄武”的受損。
這種不成比例的戰損比，在梅津美治郎的指揮部裡，卻被解讀成了“勝利的曙光”。
“報告司令官閣下！第十一戰隊，成功擊毀敵軍坦克一輛！我部玉碎三十七輛！”
梅津美治郎聽到這個消息，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竟然閃過一絲狂喜。
“喲西！喲西！”他拍著桌子，狀若瘋魔，“看到了嗎！看到了嗎！我們的精神，是可以戰勝鋼鐵的！他們的坦克不是無敵的！傳我命令！就這樣打！用人命去填！用玉碎去換！帝國，必勝！”
指揮部裡，所有的參謀都低下了頭，不敢去看司令官那張扭曲的臉。
他們知道，關東軍，完了。
他們的司令官，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