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言談，季文已是下定了決心。
季雲和蔡淑蘭自然是支持的，一家人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國子監，那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去的地方，若能從中取得自身造化，平步青雲也並非不可能。
“你呢？”
聊完季文的事情，季雲的目光又看向季武，趁此機會勉勵道：“你弟弟已要去京城繼續苦讀，說不得三年後就能拿到官身，你可也不能懈怠。”
“我弟弟當然是讀書的好料子。不過小官我可看不上，要做就做大官才好嘞，不用看他人臉色。”
季武嘿嘿一笑，兄弟倆的關係一直都很不錯，哪怕不懂事兒的時候，犯錯都是兩個人一起乾。
現在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胡鬨，各人有個人的發展方向。
他肯定是要行走江湖的，以季武的性子來說，真要他日日坐在那裡鑽研什麼聖賢書也完全不現實。
兄弟倆一個走江湖，一個走仕途，倒也算得上相得益彰。
“我聽季文的意思，最近時局可能不怎麼好啊。”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許元忽然插入話題之中。
“許先生有何高見？”
季雲連忙問道。
許元道：“季家鏢局的生意雖在節節攀升，但以大局而論，整體應是萎靡的吧？”
“許先生所言不虛。”
季雲立刻點頭說道：“除了季家鏢局之外，之前有些交情的好幾個鏢局都已經要乾不下去了。
實力不夠，就接不到好生意。要接好生意，就要多招攬人手，招攬人手又是一大筆花費”
鏢局要武力，卻也是在做生意。
可不是什麼高手都像熊霸那樣，隻要管吃管住就行的。
更何況想找個熊霸那般的高手，難度也可想而知。
貪圖人手，便要付出更多的傭金，傭金多了，接的生意也必須大，這就容易被人給盯上。
畢竟需要鏢局來運送的貨物，肯定比商旅自己運送的更加珍貴，那些劫匪乾一票大的說不定能吃上幾年。
比如茶、布匹、蜂蜜、糖漿，甚至是鐵器等物
財帛動人心，隻要價值夠大，硬茬子也有人敢啃。
路上萬一陰溝裡翻船，那代價可就完全是鏢局來承擔了。
想掙這份錢，就要擔負這份不小的風險。
伴隨著世道慢慢崩壞，肉眼可見的除了難民之外，落草為寇的人，攔路山匪也明顯多了起來。
去年的時候季雲還愁雲滿麵，若無熊霸的加入，今年季家鏢局恐怕也是該考慮關門的那一批鏢局。
“如此局麵，雖然慘淡，卻也不失為一個機會。”
許元說話的時候看向了季武，說給他聽。
“請許先生教我。”
季武機敏的說道。
“季家鏢局既然已闖出了名氣，想來也足以讓一些人信服。而今押鏢的風險變大，各地路途變得愈發險阻，可想而知大部分人過的不會很好。
既然如此，季家鏢局有沒有想過，趁勢而起，將那些人聯合起來，組建一下？”
許元問道。
“許先生是說，組建類似於商會那樣的東西？”
季雲接過話茬，隻是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遲疑。
“不。”
許元卻是搖頭道：“我隻是給你們一個建議，具體如何去做，還要看季家鏢局想要什麼。”
“愚夫蠢笨，還請許先生明言。”
就連蔡淑蘭都開口了，作為女子她在桌前很少說話。
“如果季家鏢局隻是想要小富即安的話，如今這樣已是不錯，足以當個富家翁。
隻是如今啟國各地時局動蕩，相比於單純的掙錢，保障自身的安危無疑更加重要。正所謂獨木難支，僅靠一家之力是抵禦不了外界風浪的。
哪怕有熊霸在，若真遇到人山人海般的局麵，恐怕也唯有保全自身。”
許元提點道。
聽聞此言，季武麵色猛然一變，連忙問道：“許先生的意思是，最近可能會出現大亂子？”
“恐怕並非隻是可能。”
許元接著說道：“即使不是最近，也不會太久。”
說著，許元看了一旁默默低頭看著菜碟的季文一眼。
連十四歲的小家夥都到了義憤填膺的程度，可想而知現如今的國策走到了什麼地步。
讀書人——或者說，能夠有本事讀上書的人，在這樣的時代中，本就是既得利益者的一員，起碼和既得利益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個世界本就是在依靠讀書人來治理天下。
雖然都在說什麼窮文富武，但不會真的有人以為最底層的窮苦百姓養的起不事勞作專心讀書的學子吧？
哪怕是寒門弟子，也得先有個門。
能十年如一日的讀書，再窮苦又能窮苦到哪裡去？
現在連西山郡大多數讀書人都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提出抗議，那真正施加在百姓身上的壓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金風未動而蟬先覺，哪怕一年僅僅下界一天，以許元的眼光，也足以判斷出局勢的嚴峻程度已到了即將崩潰的節點。
或許隻差一個引線，就足以點爆。
到時候，恐怕又是民不聊生的混亂時代。
如今天生異象的顯現，引動了不知多少人的貪欲，讓這個本就垂垂老矣的國度，開始愈發瘋狂。
但即使沒有天生異象的催化，啟國國祚已有兩百餘年，各種王朝末期的弊病一樣都不會少，區彆隻是嚴重程度的多寡而已。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季家鏢局還沉浸在生意越做越好，似乎一切都在蒸蒸日上的美夢中。
誠然這也並沒有錯，但眾所周知，個例不應放在整個大局上考慮。
若無熊霸的加入，季家鏢局也將是其中遭受禍害的一部分，這一點一年前的季雲定是感同身受的。
現在許元率先點撥一番，季家鏢局究竟要不要做，要怎麼做，那就要看他們自己的選擇了。
雖說許元有心幫一幫熟識的人，但首先也要他們自己有所行動才行。
他並不是保姆，按照天上一年、地上一天的下界頻率來說，人間真發生點什麼事，想讓他趕上可不容易。
人總要為自己掙命。